我们是芦花一样的三兄弟
那种在祖先牌位前亮出姓氏
一个头磕在地上的三兄弟

发小。同窗。一起在光阴的大河里
呛水。三十年的月色恐怕都老了吧
于是他们都在鬓发里驱海晒盐
有时还会调侃我咋像差了

一代人。而早就不再是卖肉贩枣
编编草鞋便能三分天下的年代
我们那儿没有桃园，倒是有一条
不断被看小的齐堤。不惑之年的
三兄弟，常为一地鸡毛困惑不已
为什么我们贫过，寒过，哭过
痛过。我们如此小心地
做着小小的蚁民

那套在脖子上的麻绳难道不能松一点儿
我们不再到小平房里择一把韭菜
不再把花生米用油烧得焦黑。我们不再
聊青春的只言片语，倒还能说到
灰炭，午夜醉倒的摩托

有一阵子，我们差点以为彼此
真的是城里人了。甚至为此远离了土地
放下了高卷的裤腿儿，甚至也跟着
把“夹肉火烧”叫成汉堡，把“汽水”
叫成可口可乐。但还是不免要为
咖啡馆里唯一的一次“被宰”拍案而起

以命相交的三兄弟。沉默寡言的
三兄弟。冰火之中昂首阔步的三兄弟
一个姓郭一个姓刘一个姓孙的
三兄弟呐！哪怕伤痕堆累，依旧
应当感谢命运，她让我们相遇
从此人世少了多少荒芜

“小二儿，上酒！”
一盘是素什锦，一盘河虾，一盘咸鲅鱼
另一盘，容我想想——有时是老苜蓿
有时是切个荤拼，对不对？互诉衷肠
那些憋在胸中渐成疯魔的心事
那些只有男儿才扛得下的
狂风骤雨

又到北归时。老地方，老兄弟
在那爿城角地带的小酒馆里
拉起二胡，酒酣耳热，不许
叹气，不许说良宵将尽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