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桃花庵歌》里的唐寅
作者:鹰之秀 2018年01月26日 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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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桃花庵歌》里的唐寅
——鹰之秀
桃花庵歌
唐寅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桃花庵歌》里的唐寅是醒着的,或者说他根本没有醉过。
尽管他首联自称桃花仙,也曾有拿桃花换钱沽酒醉卧桃花的雅趣;尽管他的《桃花庵歌》写得看似明快洒脱酣畅淋漓,全文仿若醉酒的李谪仙写诗一般提笔行文一气呵成,但也只是仿若,谪仙那是真醉了,真醉了的谪仙“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而唐寅他却是在装醉,尚未醉倒的他“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他是拿桃花先去换钱,而非直接换酒。
《桃花庵歌》,处处写着唐寅的醒。可以说桃花坞是真的,桃花庵也是真的,而他这个“桃花仙”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冒牌货。“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看似写尽了唐寅深爱桃花的缠绵,实质上他真爱的并不是桃花而是酒,若是真爱桃花的话,又怎会舍得拿她去换沾惹着“铜臭味”历来又被文人鄙夷的“钱”呢?真爱花者莫如黛玉,不忍风雨摧毁了花朵,洗净收了不算,还不忘拖着个忧愁多病身掂个锄头把花给埋了,可惜黛玉只是活在了曹雪芹他老人家的《红楼梦》里,当不得真。不过真人爱花者倒还真有那么一个,就是那个写下“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北宋处士林逋(和靖),“梅妻鹤子”就是形容他的,他爱梅花恰如世人爱老婆,那才是真爱,要有人跟他说拿梅花换钱沽酒,估计他十有十准不会应允,拿花换钱,这不是在怂恿他“卖老婆”吗?或者说唐寅爱的也并非是酒,他爱的只是“花前坐、花前眠”的那个情境,究竟是酒醒还是酒醉的“花前坐、花前眠”其实已并不重要。
因为唐寅是醒着的,所以《桃花庵歌》中在对比的时候,他首先写的也是酒醒着如何如何,再写酒醉了如何如何;因为他醒着,所以他仍旧念念不忘扬尘喧嚣载驱载驰的车马,以及随心所欲肆无忌惮的富贵,也正因他心有不甘,所以才用对比的形式写下了这首诗,但同时也坏了这首诗的格调。
说他心有不甘,是说他虽陷于困顿却并不甘于困顿,全诗中并没有没有看出他安贫乐道享受生活的言语,反而尽是玩世不恭自以为看破红尘般的痴人呓语,尾联提到的“五陵豪杰墓”,很难说不是他怀才不遇、心有不甘的真情流露,五陵豪杰墓虽然无花无酒还被锄作田,但后世人毕竟还知晓曾有过五陵豪杰墓,男儿不就应该有“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豪情壮志吗?自甘堕落随遇而安的人,寂然无声地死后一片残席裹了扔了了事也是结局,不过,这是唐寅所希冀的人生吗?很显然,不是。
说坏了这首诗的格调是说唐寅自以为得道,自以为看穿,实质上他距看穿尚有些路程要走,他一直在自己人生患得患失的落魄境遇里徘徊,好像是明白点什么,但最终却没能从思维的定式中跳脱出来。若说看穿的,先他以前有那么两个例子可以跟他比对比对,一是那个不肯为五斗米折腰的东晋大家陶潜,去读读他的《饮酒·其五》,你就能轻松感知他那份“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怡然自得;其二是那个寄情山水的大唐诗人王维,他那“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万念皆寂的心态,才能说算是几分得了道。“失而后得”,当念都不去念、想都不去想、物我皆放下的时候,才能有幸到达得道与看穿的境界。
其实,若真是得道了或者是参悟透了或者是真看穿了,人就会自然而然地安于境、安于己、安于心,而不会再像唐寅那样,诗文看似洒脱,却依旧难掩自己内心的浮荡与躁动,他笑世人看不穿,却不知“裸着”的却是他自己。
2014.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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