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煮雪（组诗）

             银杏树

二千个汉字全落在了我的纸上，我像个保姆
每一个字都是我照料的孩子
如果都这么淘气，燕子将全部在天空丢失
推动摇篮，我推动了世界的一角
高铁，空客。我修好了栈道
泉水镇，鲜花村。我可以用渔网捕蝶
湖泊在石板路的尽头，河流隐在草丛后
其实，母亲和妹妹也住在雪山下
白雁、蟋蟀、杜鹃都是邻居
雨季我不出海，旱期我不上山
妹妹为我储藏天空、白云和小路
母亲酿好米酒，月光下松鼠还在跳舞
腊月初八银匠打好最后一批银器，花农
刚刚为我种了几畦白豆，梦里玫瑰正被露水打湿
而我还是想着我的姐姐，不知道
昨夜她咳嗽寒风吹开的领子系紧了没有

               康宁街

天已经冷了，我还在一些字里拔不出身来
我仿佛一枚钉子，钉在字典里
而此刻，我更爱黄昏时人们悠闲地样子
爱他们安详的眼神和从容的表情
还不忘偶尔发一条微信，会心的微笑
晃一晃拳头，哼一二声歌词
都在一条路上，一个路灯下等车
这个站上，那个站下
一条街消失很多人，另一条街涌现出许多新面孔
我看到了和我相似的人，和一座城市的灰尘
差不多的装束，不一样的神情
像散开的羽毛又像聚来的飞鸟
我确信我更爱我黄昏时的沉浸，总是有一朵火苗
在暗夜里一闪，亮到早晨
光明是我此生不退的潮汐，另一个黎明的玫瑰和爱人


                寨子塔

向阳。大水被锁在石头里
举黍稷为图腾
火和种子藏在斧子中

然后我们谈城廓
石棺悬于栈道
岩浆引泉水而隆起
母氏授虎，豹子卧在脚上

又推石上山
掌中握了一柄石杵
成熟的线条让我想到结束
想到巨大的石头磨成泡沫

如果我从火中来
你必在树洞里栖居
至大禹封水，冷却的火低于冰期
人间烟火慢慢煮沸一锅石头

大水退去，火星还在喷发
在岩壁上展示天赋
牛角吹出泪水和歌谣
包括藤蔓和飞鸟

绝处逢生会想到无数个峭壁
岸断千尺，我的先人步履如飞
我是晚一些出生的后羿
而我的兄弟姐妹是莅临人间的神

火是稻谷，水是黎明
冰冷中睡去的兄弟盖了一床火焰的被子
萌芽抑或劳作
这都是我涅槃的旗帜

岩壁上浮现面容的仙人
兽皮蓑衣，灰烬里隐藏的族群
人人都有好手艺
我音容笑貌是你最真实的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