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二十克五谷，加二十克岁月
一起细细研磨
再调和一包粉沫情缘
用滚烫的心，煎熬
每天早一次晚一次，服用
是否能澄清，黏稠的生活里
哪些是涩，哪些是甜，哪些是痛

满屋子飘散熟透的谷香味
你，又赐给我一杯初起的霞光
多好的混合物
我不大敢相信这也是一小块生活
这味道，太适合我清淡的口味
这淡雅，正好适合做我的裙装
我爱上它了，足不出户
……
做我永远的背景吧——
风吹麦浪。金黄铺满草堂的前庭，后院

2
从纸上拉起一片田野
五谷是待飞的精灵
吸足了地气，也填饱了风雨
唯独依恋一缕人间烟火
才迟迟不肯插上翅膀

黑豆黑，黄豆黄，稻米泛玲珑
一粒米香，喂养一方贫瘠
一颗虔诚，生长一座神庙
连打磨掉的糟糠
都是人们渴求以久的食补秘方

3
“非大有，不可有大无”
草木无情，只因护着地表的浮尘
山水无缘，只因撑着天空，润着土壤
我不具备这样的大有，大无
一把真情攥了又攥，落不到实处
也放不进空中

中年已到，五谷杂粮填充的皮囊
时不时被隐形的麦芒刺出几滴鲜血
没有痛感，却目睹耳闻——
滴在枯叶上，染出沙沙的响动
像一条响尾蛇，在草堂附近来回游走
滴在栅栏门，瞬间打开层层旷野
望不到边际。无需种子
就能长出憨实的黄牛，和五色行人

4
四十不惑，硕果随后而来
却腰背虚弱酸痛。流失草木的风骨
还得由一根中草，直抵痛处
五十知天命，颗粒归仓
却难解心头之隐。黑土被深深翻起
一场大雪，是福，也是灾

自相矛盾？无一例外
退一万步，再一万步——
我的青春和谷物一起
在农田里打滚
我的童年和稻草一起，听外婆讲
稻草人为何穿上人的衣装

5
宽广，博大，是土地要办的实事
温暖众生，是太阳要履行的诺言
我专注近处的风土，人情
坐在草堂的门槛上，耐心等待
年那些蜷曲的草，是否
从健壮的男人胸前长出来 
看谁吃了青稞，长出草莽
看谁撕毁了粮田……
又端坐粮仓之上

终于清楚了，我的心是五谷做的
我的四肢是稻草、秸秆做的
根谭谷心。我一直苦苦等待的
并非一碗香喷喷的米饭
而是收割庄稼的镰刀，耕牛
草堂升起的灶烟，和落霞中的背影

6
是起身的时候了——
太阳也准备去约会山岗了
可总有一些乱影，拉扯着我
让我浑身流汗不止
让我误以为，这就是川流不息

我猜想——
那些一定是谷物的灵魂
或是它们蜕下的躯壳
我认不得它们，也叫不出它们的名字
像植物产下的一群婴儿
二娃儿，三小儿，四丫儿
赐给它们作乳名，刚刚好
营养过百草杂粮的身体
毛孔，是它们通行的大道
性格，是它们的旗帜

7
关于朔风如何摇碎月亮
荷塘如何反照睡莲，我无心理会
守望你来路，风也静止
从哪个方向来，你都要穿过原野
让露水打湿双脚，再粘上草本味
到达时，怀抱五谷的沉香

从不奢望沧海化成桑田
眼前一杯香浓的若谷营养粉
足以喂养我的余生。可是——
你不来，草堂的门总是虚掩着
你不来，我迎不进田野熟透的日子
你不来，五谷无法丰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