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画
1
大眼睛，白嘟嘟的指头
翘起脚趾，冲着所有人大笑
肚挤眼和一对豌豆似的乳头
与和顺、完美、洁净贴得很近

胖娃娃是哥哥娶亲那年父亲买的
旁边还有一张金鸡啼鸣
一只羽毛光滑的大公鸡引颈高歌
父亲说:来年家里添了娃娃
便要赶着头遍鸡鸣起早贪黑喽

他老人家没想到多年后的今天
他的孙儿又填了一双宝贝
年画还在老屋的墙上对着光影默守
它不老不衰不褪不落，只是有点暗黄
有点烟熏，还有一点淡淡的乡愁

2
父亲买年画时总把我搭在车梁上
我们一起挑选各种信物的图案
父亲喜欢一条鱼上面骑个男娃
画面的中间穿插着“年年有余”
我说:太俗了
父亲说:过年，就要这样红红火火

他挑选门神时专门挑那种眼睛上挑
厉害、威武的画像
我知晓嘴上逞强好胜的父亲
其实胆小、怕事、忍字在先
他是指望神荼、郁垒贴在大门
秦叔宝、尉迟恭放在家门
能保我全家一年中平安、息事

可他怎会想到，农村里真的有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3
我喜欢古装戏，下面有备注情节
每到了大年初一，吃完饺子
我便会约来同龄人解读我们家的年画
他们站在炕沿下观赏
我站在炕上拿着家用的米尺
给他们解读每组图的释意

母亲为我们筛煮黄酒、盛杏仁
父亲坐在锅灶前，一边看着母亲
一边听着我朗读，脸上挂满了喜悦
浓浓的春节，人间也是暖和的

而今，满街头的年画中
再也寻不见父母的身影
我知道
这世间不是他们的，也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