烹月记（组诗）

              冬至

这一天神仙捕不到蚊子
我藏不住灰烬
用尽银两也催不回粮食
大雪封山，冬眠的蛇
仿佛来年的影子
手指上掘一眼泉，她不点灯
秘密小径星光不鸣

            静夜思

月光小的时候，我嗅到了青草的气息
月光大了，我闻到了唐朝的味道
你离开的方向大地还没有长出胡须
现世安稳有我思念的人
岁月静好，有疼痛不妨一哭
寒暑来去难免对世界失去敏锐
你是个好人，我把根给你
左脚天涯，右足海角
此间人世不长椰子树，不生藤萝蔓
中年了，看见了极好的夕阳
看见了缝隙里长出的小草
土那么瘦，叶子也缩短了身子
就像光阴那么小，无故不来
空气也很少，喝水，吃药
以为你会来便不悲哀，也不外出
没想到饭还是糊了，杯子也碎了
没洗碗，也没吃晚饭
只喝了一杯葡萄酒，雪就落下来
如盐。如这人世不能少了苦味
如剪刀后的手，结茧前先磨出了血
如黄昏曾走失了骨肉
如前世有一座庙，五百罗汉扛不动一滴泪
波涛冒出来

               今夜

夜不是黑的，像痛到最深处
玫瑰不是红的
像一个人点灯，喊醒菩萨和石头
孤独很寒冷，我和你秘密过冬
御寒，晒一卷经书,月光像一块银子

如果人世电闪雷鸣，我必定手脚大雪纷飞
看到河流如我的来世
如春天和洁净，才能不负我的泪水和荒芜
像浴佛的路上，众生忍下的清贫
莲花和麋鹿是我的欢愉

无故不会被菩提绊倒，疼痛喂养黄金
甲胄在身，白云不能漫游宫庭
神握着一把钥匙
悲伤、忧郁以及荆棘和嶙峋
崎岖来自佛祖的施舍

火种藏于严冬，出了寺院
木头便是舍利
供养清水，然后打坐，爱、菩萨和庄严
今夜肯定有喜，有一只白狐
磨破春天，化成石窟

                 莲

不能拔除杂草，像不能剪掉我的辽阔
松开五指，像塔尖上看见星月
莲花盛开的人间，岩石之身遍著菩萨之心
柴扉紧闭唯有你最清醒和寂静
持灯而行我是你身体里的一滴露
草木宽大时间干净
如和我遇见我必定佛光闪现
月色濯足阳光洗手，我在枝头等你
你衣袖芬芳，黎明去修行
碗里有水和草
佛去接诊了，你施洗一群白鹿
世间打坐，流沙发芽
一定是大地恩泽，人间无恙
一定是佛祖还在沉睡，婴儿尿湿宇宙
善良是一堆火，穷人们欢宴
天堂开了一扇门，菩萨放下一架梯子
波音747是儿童的玩具
石窟和花篮盛放流水
飞鸟是我藏着的一把钥匙
普天下只有一只鹤，一条河
一个菩萨，五十六个兄弟
去看佛祖

            荆棘之夜

这个雪夜，人间不需要灯盏
只有一声狗吠，来自屋后
掖不严寒风，天缺了一角
看不到野草她就哭了，蜷缩在雪中
十二月愈来愈小。两个馒头已填不饱肚子
黑暗里手指被咬了无数次
看不见蛇，屋顶都白了
在远离人群的树下听到流水，去年桃花开的那边
白茫茫的人间，现在坐着一个老人
抱着一顶黑帽子，没有烟斗
也没有月光，他不咳嗽
她像幽暗而寂静的人世，仿佛爱情还没有结束
一把银篦梳绕开埋伏和香味，夜色太沉
镜子里的手势他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