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整日攀爬在桃树枝的少年
是其中的一朵桃花
满地零落的花瓣
只有你脸上的粉红
长在树上
结成硕实的水蜜桃

摘在手里，轻轻一捏
能捏出水来

二
只会用一只肩膀挑担的少年
挑着沉重的猪栏肥
走在山路上
这路又徒又长
弯弯曲曲沒有尽头

他咬着牙走着
他忍着疼痛走着
这一路始终没把担子放下
直到山顶的菜地里

春天到了
山下的那棵粉红的桃树
被风吹动的花瓣
其中的一朵
飘到了山上

三
这年的夏天
桃树死了
先于二哥在端午节离开人世

这个夏天
连绵的大雨冲溃了山坡的田地
这个只会用一只肩膀挑担的少年
肩上又多了一把锄头
他要在山坡上
给淹沒的稻田放水
给自己放水

四
秋天还是来了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
剥堆成山的玉米

这是一个黑夜
煤油灯摇着微弱的黄光
洁白的月光照进屋子
照亮了家人
不停忙碌的双手

煤油灯继续摇晃地亮着
像剥落的玉米粒
滚动在无声的黑夜

五
冬天的雪
就那年最大

整整下了一个多月
路面结冰
上学的路上
少年跌倒爬起
爬起跌倒
手上的小火炉
倒在雪地里
像一个黑色的伤疤
烫伤了白色的雪地

六
雪继续下着
下到了四十年后的冬天

我在雪地里
遥望远方

桃树，老屋，还有那个少年
还在大雪里翻滚着落下
落在冰冷潮湿的土地
慢慢融化
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