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乡间的小路说宽也宽，说窄也窄
宽到轿车可以来回扭动身体
窄到我必须和一群牛目光相对
我希望它们给我让路
它们，有着和我一样的想法

我必须对踩出一条条新路的它们
说声“谢谢”。我必须去解救
路中间，我深陷在那头牛眼睛里的目光
我必须拱起双手，举向一声清脆的鞭响

旷野上，风声四起
那个牧人越走越小
他来去如风，是吞吐苍茫的主人

红瓦房

一排红瓦房后面
站着另一排，前面也是

对于他们擦出四季的寒暄来说
我是移动的。我羡慕他们
他们来回串门，能把东家的话
挪到西家。也能把冬天的梦
搬到春天

对于红瓦房上
越爬越高的炊烟来说
我是静止的。她能拴牢
一个人的心，甚至
一个人摇摆的一生

走在红瓦房下面的人
内心都燃烧着一团火
这团火，在照亮自己的同时
也照亮了别人

在德胜村遇见雪花

（一）
一片雪花的重量
可以压弯我的思绪
可以润湿你的眼睑
也可以吻醒初春的泥土
雪花悄悄转身
是为了藏在一个人内心深处

（二）
风吹着原野。雪花
用微笑打量着众生
我固执地认为——
雪花来自天堂
是想亲眼看看人间的摇晃

（三）
有一种啤酒也叫雪花。我喝过
那感觉，就像成吨的雪花
径直冲进我的身体
一边跑，一边融化

它们尽情舞蹈，它们背叛安逸
它们升腾，升腾，再升腾
从暗流涌动的谷底
一步一步飞向天堂

（四）
世界上最淳朴的白
是披在雪花身上的那种白
从云朵怀里掏出的白
不粘半点俗尘
 
世界上最洁净的白
是从雪花身上脱下的那种白
即使给我一把光阴做的万能钥匙，
我也无法打开
一朵雪花的内心

（五）
雪花盛开，是因为
他不怕凛冽，不怕被风吹乱
雪花凋谢，是因为
她不畏枯萎，更不惧粉身碎骨

喂，你走得慢点
我对前面的她说
准备走下树梢的雪
听见了，以为我在说她 

（六）
每朵雪花都是快乐的
这些孩子，总在傻傻地笑
荒野知道，草木知道
小小的玻璃窗，也知道

 （七）
所有雪花都是从容的
遇到风，就飞成风的一部分
遇到雨，就成为雨的一部分
遇到你，索性就站成另一个你

我想用雪花写封信
 
我想用雪花写一封信
告诉你一座村庄的快乐
在提笔之前，我必须
先要弯下腰来，一粒一粒
捡起生活的碎片
并把小院打扫得干干净净
 
我想用雪花写一封信
雪花，必须要来自坝上草原
每片都裹有春潮
你可知道，原野这张白纸
需要它们住进来，打开话匣子
那条小河，已敞开了怀抱
在村前等着它们
 
我想用雪花写一封信
告诉你热炕头依然温暖如初
告诉你院落里每寸泥土的欢喜
告诉你一条条小路正在伸展
一盘老掉牙的石磨
也有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