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睡觉不敢关灯
因为我害怕
那时的灯是洋油灯
需要烧一盏子油
我母亲舍不得
一直陪着我
直到我睡得深入
悄悄灭灯
但我是个很醒动的人
狗一叫就会醒来
迎面看到两眼漆黑
就会害怕
就会故意咳嗽或张哈欠
这时母亲就会点亮灯
从隔壁房间跑过来

父母亲也会教育我
一些唯物主义观点
说我是红小兵
是勇敢的小伙子
我自己也悄悄下决心
晚上就不点灯
就要熬亮黑夜
可是我是见过死人的
这个画面经常从脑海里冒出来
那是个女吊死鬼
很年轻
舌头长长的
眼睛挣得好大
我好像和那个眼睛对视了一下
从此我就惧怕黑夜了

母亲叹口气
就把灯捻子压倒最小
但这没关系
我只要一豆灯光
一夜安心

这个习惯一直保留到结婚
成亲当晚
她要关灯我要开灯
矛盾就出现了
当天晚上我好像忘了灯光的问题
我不知道几时入睡的
醒来天已明亮
我枕麻了一根藕白的胳膊
鼾声如雷

2017/1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