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过把芜湖写成诗,把诗
写成日子,我平静的一生
一次次路过陌生的远方
又一次次遗忘熟悉的故乡
眼角酸痛的泪,总有一滴要献
给一座温暖的城,献给堤岸边
涌动的江水和洁白的浪花
引发鲜为人知的潮落潮涨
十三岁离家,流落异乡街头
是千年江城,收容你的凄怆迷途
从故乡许葛村,一路衣衫褴褛
脚步丈量的磨难,已难以估算
你伶仃的瘦胸脯,像北城墙
上风干的城砖,像守夜人轻敲更鼓
不冷也寒的清早和夜晚,旧门板干呕
数声,染布店倒出一缸隔夜的酸涩
店老板的水烟筒,还有那个懒
婆娘的夜壶,小胖娃的尿布
烧煮浆洗,端茶递水,洒扫庭院
都是你这个小学徒热身的修行
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换来的还是
鼻青眼肿的打骂和口水直喷的咆哮
制香坊的檀香,灰扑扑地呛醒你
疲劳过度的瞌睡和食不果腹的饥寒
你偷学会染布做香修伞和补锅等
手艺糊口,在外在家,都能安身活命
父亲:你跟我多次讲述芜湖钢铁厂
那不过是,全民大炼钢铁的衍生物
青葱岁月,谁不曾舒展开亮眼梦羽
你和工友的合影,黑白分明,精彩
瞬间,劳动节表彰和青年突击手的
荣誉墙上,镶嵌你俊朗照人的笑脸
27岁那年,千里姻缘,一线相牵
你和我母亲携手度人生,那张结婚照
虽说,攀不上郎才女貌的美誉
绝对是,一对俊男靓女的青春写真
苦难阴霾终散尽,春天如约来报到
推开柴门,一天天都是新美如画
江南冮北,琴瑟和鸣,乐享鸟语花香
美满的日子,唯有米缸,常常不满
在食堂帮厨的母亲,好歹渡过
一个叫“大跃进”的艰难魔咒
我是你们的第一个孩子,我的
胞衣,被房东婶娘埋在院角老槐树下
风景掠过金巴门公园十七号,掠过
悠悠清水河畔,礁石屏息于顽劣涛声
第一声啼哭,屏息于擦肩而过的寒潮
父亲的染布大锅,一次次点燃生计
我悲悯你,在养育我们中消逝的青春
无论多么苦累,“超支户”的帽子总是
摘不掉,蛙鸣蝉声里,你一遍遍翻耕
秧田,甩起的鞭响,惊醒我,长夜无梦
凉薄如水的记忆,开始坍塌或者疼痛
所有的掠过,在芦苇鹭鸶的江岸相逢
痉挛与重组。质朴,原是自然的底色
唯独离别,融化摆渡人最凄美的绝唱
时光荏苒,再也不能无限期穿越
我潦草的诗行,迷失在古城的春天
我还是江边的沙子,你已是天上的彩虹
那层峦叠嶂的斑斓里,埋藏着我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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