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外甥要结婚
我三步并作两步赶
客厅空旷得像草原
天花板上几朵彩云在飘
典雅古朴的博古架，它的边边缝缝
打磨了十八遍，扑翅的小虫儿
都难以站立。卫生间的马桶
擦了又擦。沙发来自
几百公里外的省城，由大姐夫亲自
购置把关。墨绿庄重的窗帘上
几只蝴蝶正佯装竖翅
“孩子结婚了，我就放心了”
大姐的笑容像绽开的秋湖
明净，沧桑。湖中的那
根根水草就是她棱角分明的
面纹。水波荡过来，又荡过去
都是母亲对儿的爱呀
天已漆黑，我告辞而出
月光把大姐的白发漂得更白
她有些驼背的影子拖得好长
多像一片几乎匍匐在地的秋叶啊
扭过头，我假装还要观赏
满天繁星，终于忍住了那两滴
快要滚落的泪水

         鸟儿在枯枝上欢叫
鸟儿在枯枝上欢叫，一个劲儿地叫
是提前祝贺这棵树的终极解脱
还是幸灾乐祸于它的死亡？声音多像
新生的婴啼，干净而清脆
可春天没来，葱绿没来，那朵花的
种子才刚刚种下。你也刚刚
卷了夕阳回屋躺下，爱情尚未生子
不要怪鸟儿，更不要怪枯树， 
它们不知该归属哪个季节
或飘向太阳，或逼近地狱
哭与笑相伴，黑与白相间
而我能做的，就是静静等待
等着枯树也发出欢叫，在无限靠近的
春意里，萌芽展翠

    我不知自己该梦见什么
经常，明明是牢不可破的雾霾
在统治着城市，我却非要梦见
鸟儿在绿枝上歌唱，声如小溪

每天，我们都义正辞严地朗读着
“肉食者鄙！”却不断有人
冲向高不可攀的主席台抢座儿

雄鸡站岗放哨鸣时警讯
却为何被蒸了煮了炖了炒了削了
那滴看不见的血至今都挂在人的嘴角

我有时会在梦醒时分说
别怪雪人，它只是在守护
一个人无法回归的梦境

我有时还会在梦醒时分说
别又一次责怪雪人，它只是一个雪人
无法抵抗感动后的消融


      你叫我怎的安生
城市的夜多么安静啊
像无数根针掉进了雪中
连湛蓝的天空也可有可无
可我无法沉醉，甚至甜甜的
空气里，都隐藏着危险的游戏
道路旁的坑虚掩着草，树与树之间
张弓以待的绳索，拐过弯儿
随时会拦住去路的广告牌儿，可以
任意停放的共享单车，无处不在的
电子眼。人们白日拼命流汗
夜里拼命修复，什么时候才是
惬意放松的一刻？我看看青空
青空也在看着我，我们之间像是
在相互质询。这时，天边一颗星儿
也没有，不知她们都逃到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