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写给Z

微凉的天空游荡了一些悲呛的晚风
我只是蹊跷风里的灰蝶，随时都有可能
被荒诞的涡流打磨为尘碎暮霭。
时至初夏聘临，汽笛孤单、星月在
茫茫大海的黑夜，无关爱或不爱。你
不必讶异我的恣意离去。注定刑罚
纵横穹庐沧海 蒙蔽的是我潦草的一生，
废黜以忧死足可谢罪，我的城墙堡垒
或者王位。此刻，也许我还能继续刍荛，
偶尔看看彤霞的余晖。誊抄一些关于神袛
慷慨教赐的历史。像稗草垂脑却不埋悔。
生于何安？死于何忧？一步既能踏越
驰聘黄沙的千里，也能远离
曾有旌旗招展的荒峦死野

纵酒而不停蹄的一生，不过像赤金的黄昏
壮烈含泪地活着，悲亢泣血地死去。

（2）

你为何拒认眼底忠情的铁证使我悲伤？

抖落火燎的鳞白，我们曾并肩遥望大地的荒蛮
那时我也会呷一口午后的昏黄，任舌尖的打颤
羞于齿隙返潮的痉挛。看铁树开花，难以逃脱

不可求的人自持着断肠花落。你的褶皱，形同
逸事密缝苍老的逃遁，剜进词语的声部。眼见
山丘的孤独，脊椎上，满是瑰红繁衍的浩淼，

白水塘连着黑水塘，正瓦解一场雪灾。我究竟
要怎样的离开才能换来一次初春，预谋的肿胀
惊心的雨水驳回熟稔的记忆，挤进弥久的渴念

由南逃至北，又从北逃至南。腐败如我，眼见
粗糙的烂墙角落，一片血红染红了另一片血红
我们褐色的相逢，迅速还原为陌生路人的倒影

你的关心，就横布在这迟到的桌面上，门外的
梨竹已结了果。轩窗幽低，深掩着复数的沉默。
转山转水不见烈阳，你来说说自你虚弱的腹部①
潮退隐瞒的那些，究竟是些什么？

注①：“虚弱的腹部”，引自西蒙娜.波伏瓦《第二性》中“女人的腹部是虚弱的。”

（3）

所有的我摁在一个我里全都死去了。他们对立
相互立碑，哀悼路毙而腐烂的往昔。骤雨
贯连成丝线扦插在湖面。夜不能寐，密闭
的牢狱俨然如同秋刀鱼罐。禁锢者们并肩错落
拥挤于此。胸肋骨断裂，决心想要出水。而
我们自知落地的一次便有煎熬的千回。红河
不过饮弹自眠。切割身体的晚霞终于酡红
垂泪。尔后，浸油的旧斑就像生锈的驴铁
浑沌痴顽的旧恋已断无可退的理由，诀别。假使
你还在生疮的彼岸，水涸之时引诱从前的讽刺
摸索远隔的渺茫。合拢预兆，诧异你曾猛插在
我心头的钗。船开得迟闷，爱过这弥久的空白。
璀璨纹耀印破苍穹陨岩，回忆热吻的一刹那
你我蜷曲腻汗的酥睡，消退，消退。

（4）

泪正下得残暴。这是值得想象的，雨水
滴落在暗红的花卉上。一个身体被打开的人
看半生的水席卷，潮涨潮退。结痂隐匿后
明洁高悬着沉默，心头鹿的狂奔已渐觉迟缓。
喋血的时刻，遥望着北边的星辰。
我即是我，蹩脚的修辞  悲添的句末
诸神撩起水的涟漪，雪白之上
无数张生冷或慈悲的面容在暗自磨合。

（5）

语言是空泡的幻。汐潮隆起青春的脊背
自大海隐退。豢养的马，用最繁琐的方式奔远。

一个人的中途，匿名的喧嚣，戛然而止

离别回应着孤独，扑翅的事物再度飞远。
我仓皇地出逃，来不及回身，眼见那顷刻
老去的颓败。蒙羞几里的城北，落雨
纷纷坠毁。

（6）. 错误

收音机式的脑海里，几个繁杂的词汇倾倒而出
石门、长堤、塘口，外加结尾一处冗长叹息的字符。
我甚至来不及用神经细胞的U盘拷贝，电信号
就在递质传出的空隙间格里，阻绝。
她的美丽于此停隔，镜子里面
几毫米的宽度，不忍挣破。
彼此的双手都静寂着摊平，翼翼小心地靠拢
只想心贴温柔地轻抚，
不愿镜碎骨裂，鲜红夺目；
不等画面支离，秋枫缄默，
我适才跨上梦境的马匹，原想趁着皎洁的月色逃脱。
而身转即逝的流水，却已携带不堪空折的花蕾
冰封在冬日的荒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