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的骆越先民（组诗）

舞者
——花山崖壁画之一
太阳走进岩壁又复出东山
你弓张的双腿依旧支撑着
野性的造型
浓发卷动长风
插翊的头饰超越季节
永远开成
一束花
伸展的指尖流过音符
弹响时间和弦
最初，太阳形的铜鼓
和着你的节拍
为再生的和平庆典
你足劲的狂舞
搅动明江河岸的情韵
当五色糯米饭一次次
染浓了三月的春意
悄悄  岁月乘独木舟轻划而去
只留下你
昭示远古的足音

•山    魂
——花山岩壁画之二
流血的残阳
摇曳暗夜的旗帜
渐进漫过山野
森林在呐喊
铜鼓在山巅擂响
惊飞回巢的鹫鹰
惶惑群兽的梦呓
鼓声伴随山歌
萦绕原始林莽
攒动的幞头
奔突于山涧
野火燃起来
烧红旷野
烧红半壁天
箭镞长啸
群山屈身
躁动许多年
太阳终于冷灭为赭色
一切冷灭为赭色

•猎    手
——花山崖壁画之三
为追逐一群山廘
你从遥远奔跑了很久很久
雾霭隐匿山廘的踪迹
你也凝成一块赭色的岩石
投枪长成森林
森林掩蔽你回归的路
就这样伫望岁月
向你行注目礼浩荡而过
鸟儿在你的头饰筑巢
野草在你赭红的肌肤繁茂
只是春天的山
长出女人黑发般的葱郁
才一会会勾起你心中甜蜜的渴望
那个女人一定很老了
暮归的山羊无人赶进圈栏
毋须大山的一次次提醒
你屈肘平举的手伸向耳际
即便密匝的树叶隔断最后一丝目光
耳畔仍响着鹿蹄声……


•关于图腾

大山没有说
河水一直在说
她是图腾
于是古老的祖先
在崖壁涂下彩画
涂下对水的虔诚

原始的思想在崖壁上跳舞
我从母体诞生之时
他们就跳进我的肌肤我的血液
命运之神领引我走向崖壁
我的思想也在崖石壁上跳舞
但我那古老的祖先惊讶了
哦  哦
我跳起了迪斯科

我想祖先们不会因此而离我远去
我有他们嫡传的黄亮的肤色以及
黑眼睛黑毛发
我于是不停地跳
在崖壁上跳在机帆船甲板上跳
最后  让时间凝固一切
也用我凝固的舞姿
告诉我的子子孙孙
我没有图腾

我想祖先们不会因此而生气
祖先的祖先不会在崖壁上跳舞
而他们仍然黑着脸
手中的投枪在颤抖
但是
谁也没往甲板上投
我也没有回头看他们

•左江流韵

习惯于清晨聆听悦耳的摇橹声
雾的轻纱  每早每早
漫过滴翠的岸沿
初春时分  画眉的和鸣
给哗哗响的流水
添几分跳跃的韵味
布谷声声  衔来故乡希望的律动
最喜四月那行行高傲的木棉树
高举通红通红的杯盏
斟满左江醉人的琼浆
以壮民交杯的习俗
预约秋日满目金黄的来临

习惯于黄昏倾听撩人的歌声
木业青青  每晚每晚
在后生的嘴唇卷成邀情的韵律
三月春情浓哟
江边浣洗衣裳的阿妹
柔软了江面传来的渔歌
三点两点渔火
偷走几分羞涩
对歌对到日升月落
弯弯的江水带走弯弯的山歌

•传    说
崖壁
被选为永久的背景
聪颖的先祖
把他们的岁月
凿在无言的石头上

一定是五谷丰登的夜晚
先祖受孕的幻觉
苏醒之间
一个部族虔诚的梦
分娩五色

抑或部族最初的冲动
傍山而来
临水而歌
五指伸进太阳的红霓
便成为痴迷的传说

岁月如风
剥落赭色的岩片喑哑的石块
让后来的考古家们
用轻便的榔头
点点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