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三部曲)
——致敬《查泰莱夫人的情人》，献给我生命中的爱与不爱
张万林
独 白

我说，康妮，从这里穿过去吧，穿过去
就到了你家后院
这林子里藏得住小屋、落叶和路过的风声
却藏不了你的心跳我的惊慌
我只是一个值守林木的人
身体健康  精神爽朗  却心里荒芜
我是要守护这片林子的安全
你却让这里不得安宁
外面风雨很大，我怕有人趁这个时候到来
要夺走我们的秘密
我也曾任性过，却没有你这样固执
你敢于细捋我的每一根毛发
我就知道你也敢于跟着我逃离
不怕风声雨声后面的追逐

伦敦舞会是多么高贵的场所
这小小的林中木屋让贵族蒙羞
圣女犯傻
我不敢说出自己的罪过
怕惊扰你的睡梦
我要穿行于林中雨幕
让这冰凉的雨水
浇灭我内心的火焰
我要还你的清白和自由
那怕时间已经有些晚

我内心骄傲却现实清贫
孤身于这林中
是准备终老此生
你打破了这里的平静
让我成了林中最大的盗窃者
我没有勇气在这里值守
我必须出走
我不能让那个从战场里回来的英雄
倒在自家的门口
我不能让这片丛林为我遮羞
我的灵魂还要还乡
上帝还要为我加持
我怕故乡受到伤害
而我无处可放

可能你会嘲笑我的怯弱
是的，在这里，我每天都在嘲笑自己
康妮，你的美丽、妖娆和勇敢
扯碎了伦敦的尊严
伏雷格比森林为我们拉开了巨大的遮羞布
我知道有一个细小的生命在你身上呼唤我的勇气
我必定要站出来
迎接他或者她的到来
有人公开了我们的秘密
我得出走了，逃离这小小的世间
走吧，我在巴黎等待新生
忘却这人间的道义、罪过与尊严

人性的本来是多么的可怕
你勇于抛去那些高贵的地位
优越的生活
而我就在这巴黎
也带不来你原有的生活
只有原初的真爱和无以复加的疼惜
我不知道最后的结局
这世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可以信赖的结果
我不信来世
让我守护着你和他的到来
过好我们今天的日子
如果可以，就让我一人去承受全部
的苦难或下到十八层地狱
2017年11月14日黄昏于云台

彷徨

我要穿过这个门廊，走出这个大门
到森林中去，看那些开得野野的水仙花
转到那个石头屋去吧，找一些借口
再吹不到来自林中的风，吸不到叶片上的雨露
我就要枯萎了，我将失去光泽，失去鲜艳，失去人间的芳芬
不要让我说出爱与不爱的词句，这个乡下之野，不需要表达

我讨厌过伦敦，那些高贵的鸡尾酒洒出来的虚伪
我不要看到克利福德们的正襟危坐
摆脱不了上流社会的轻慢，热情的米凯利斯们又如何
只不过是一只只两脚兽，拿男人的傲慢来消解女人的激情
可怜的德国小伙伴，你早早地离开了我，带走了青春的火焰
有人说我有些做作，我只不想在你们中间说出真心话来

不要把听诊器放到我的心上，我知道自己病在哪里
我的根没有与克利福德的根分离，我就无法自由生长
不要拿高尚的绳索把我绑在十字架上
我从来就没有安分过，只是还没有找到适宜我扎下的土壤
我的花不能任性的开放
也许，我该听听博尔顿太太的忠告

猎场就在林中，看守像一朵半隐半现的花蕊
他是孤独的，像我一样找不到出口
我看到了他白皙的灵魂，而他还漠视着我的骄傲
我是该走出门去，向林中走去
林中的风会吹醒那个麻木的魂灵
把我当成一个猎物带走吧

不要在女人的身上分出高低贵贱
我早已厌烦了查泰莱夫人的身份
我宁愿我的宫殿里住着诚实的子民
让他播下殷实的种子，也乐意他百般折腾
我精心为他守护，让种子开花，让花儿结果
我做他的守护神，而他可以放心地出巡

紫罗兰有些无精打采，我知道他正与我赌气
为我无理取闹闯入了他的孤独之境
我为他那么冷漠自处不懂得我的用心
我需要一把打开小屋的钥匙
需要敞开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而他以为我要他离开

我需要一个远离尘世的小小避所
需要他的世界，不管林中有风还是有雨
我已无视人间的尊严与礼貌
我把他的拒绝当作了逃避我的理由
哦，生命，我们就要重新开始了
我渴望着，尽管还不知道后面将是如何

我不需要廉价的赞美，世间与男人都有他们的虚伪
我的心在他们之间早已冷漠，这个丛林是我最好的去处
他让我身心都得到释放，我知道我的任性让你难堪
打扰了你的遗世孤独，可是，我也是一个没有人明白的遗物
我不要高贵的头冠，不要华丽的舞台，也不要鸡尾酒会
我就要你，深入到我的内部，让我对这个世界发出自由的吼叫

来吧，占有我的身体，占有我的思想，占有我的灵魂
蔷薇花就要自由的开放了，水仙花也有了活力
我听到林中的脆响，那是远古的呼唤，那是生命的呐喊
让高贵者高贵去吧，我只想躺在这个小屋，抱住你的身体
我只想让你的种子落下，我提供土壤
我只想听到一个新的生命来临，而我做好了准备

我不想做克利福德们的花瓶，也不想做米凯利斯们的玩物
我知道你的忧伤，“如果这个世界上没那么多别人就好了”
你不要考虑这些别人，就想想自己，想想我，想想我生命里的那个生命
走吧，走出这个丛林，到巴黎去，到东方的桃源，到天之涯 海之角
到没有别人的地方，只要眼里有我，有我们的孩子
就不要去想这么多，那怕世间孤独到只有我们仨
2017年11月28日星期二于云台


动容

你古典，美得让人不忍动容
不是康妮，这里也没有梅勒斯，没有庄园
可是，我渴望这里有一处森林，有一间小屋
有蔷薇和水仙花，有微风有细雨也有斜阳
有落叶的小径，有你漫步丛林

如果没有世间，只有这片森林
我相信你一定还在这里，听我的吟唱
两枝花会交头接耳，细细诉说着过往
树林遮挡着世俗的目光
你也不必惊慌得无处躲藏

克利福德不得怀疑，米凯利斯也不敢放肆
你还可以爬上那棵高树，玩你童年的游戏
我一直不计较你像一个野孩子，把村里的
鸟窝掏尽，光着脚丫
找我高谈阔论

三千青丝下垂，小屋布满飞瀑
古典与野性是两支魔笛
吹得树林风起，吹得落叶满径
把一只雄鹰困在小屋
静静地看着你任性

你说，“我对你有点—依—赖”
你停顿了半天，才选择了这个词汇
像康妮选择走出大门，像梅勒斯选择给不给钥匙
我知道这个语汇的背面还有词性
她的生成还需要多少勇气

我早以离开城堡，在这里修建了林中小屋
我要有我的世界，钥匙挂在门上
我在森林深处溜达，秋风已经兴起
落叶远远地喊着我的乳名
如果，你没有出走，这会就该到来

其实，我相信你的离言
在只有两个人的世间，两朵寂寞的小花
相互关联，雄性的粉愿意洒落在雌性的花蕊
雌性的心愿意在这里扎根
开不开花，结不结果，都不重要

现在，外面的风大雨也很大
我不担心你会走失
你不是康妮，你有你的野心
巴黎是一个大舞台，鸡尾酒很动人
举杯吧，让小屋遗落在森林的一角
2017年11月28日星期二夜幕下于云台冬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