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卒子近作15首


1.《到达“三间房”的实景描述》
――赠大坷、一格伉俪兼寄诸诗友

抱紧己身，繁茂的树
在冬天不断收拢起叶子
从最宽阔的中山路
拐进一条沿河的小街

沿着小河走，这很有意味
生命总伴着一些流动之物
风、类尽秀发的柳枝，还有柳叶
也黄了。颜色也是流动的
她们从春绿流到秋黄
生命总有无法挽留的部分
再抬脚，突然心生忐忑

我拐进更窄的一个小弄时
柳树正站在寒风里，收紧腰身
一片叶子
穿过市井巷弄
隐进黄土的波浪
在一个更阔大的
盘根错节里穿行
    2017.11.6

2.《枝头的红山果》

生于一场凋敝
心存细小的火，梅花针
点亮花朵，花蕊顶起香火
庙堂里蜜蜂们念经
蝴蝶们拜忏

这一场超度法会
必有一丝气脉飞升
蜜蜂把一粒糖盗来人间

秋天，我愿用枝头最后的红浆果
酿青酒几盏
与卿同醉
   2017.10.17

3.《秋别辞》

我又来这条长凳上坐
已经秋深了
有时无意间从那里走过
发现有人替我坐在那里
这样也好，总比没有好
总比一个人单调着好
总比枝头光秃秃的好

我整个下午都仰头看
长凳旁边那棵金丝榔
叶子差不多掉光了
还有一两片叶子挂在枝尖
染上了血样的颜色
像打着一面酒旗子
       2017.10.11

4.《断句》

万物各执一词
有些事物突然会为我打开
这轻微的一丝欣喜
是上帝给我的奖赏   

5.《喝酒执》

有时我会约几位兄弟
去一家小酒馆喝酒
两三碟小菜，三两位好友
但酒店一定要小
人不要多，除了店家
有一两个并不认识的人在也好
最好有一场秋雨绵绵地落下来
最好不要有那么多人来来往往
最好店前拴着一匹瘦马吃草
   2017.10.11

6.《灵魂是嫌弃陈旧的》

前面歪歪斜斜走着的人
一定有一条河流拥堵
有一片江山荒芜

大风吹折树枝  
筋皮连着，深秋里晃荡
躯体拖曳着我往前走
一条残腿也斜着划拉
连同面目、眼神都跟着摇摆

灵魂都是中性的:
她喜欢新鲜的肉体
随着一场秋风一场凉
河水干枯时鱼也抽身离去

叶子越来越浅越来越接近雪
掉到人间。从天堂洗一遍
人间再洗一遍
         2017.10.2



7..读西棣《我比万物还疲倦》

大铁锅盖移开一条缝隙
阳光喘口气
我看见鸽子侧着身穿过人间
翅膀煽动瓦蓝的光
由钢铁色调所主宰
一枚弹片打进生命的骨缝
人类和神早已签下契约
安放在最后一个台阶上
你用悲悯之心，念诵诗歌的大悲咒
身体化为一块夯木
吭哧一声在斜坡上
卡住向下倾覆的车轮


8.《从你火热的缝隙里躲进尘世》

庸常的夜晚我爱上纵火
你的身体被烧出三五孔洞
这是我打开你
最隐秘的角门

我要把自己的一切有形之物
通过这道窄门给你
手指、着火的舌头
还有一些难以尽言之物
更包括对你彻骨的贪欢
藏匿在我体内的黑

横陈的玉正从低处浮升起来
在河水分叉的穴居之所
看到一场炊烟的灰烬
和夜半惊落的露水

9.《白洋淀看芦苇》

白洋淀，看芦苇
惊出一身冷汗
当芦苇身体长成
尤其是集结在一起
 
这一根根，直通黑暗
从污泥里窜出的喉管
 
每吐出一次
洁白的芦花
都冒被锈镰封喉的危险
 
总控制不住咬碎钢牙
这咬牙声
是危险的

10.《一粒暗藏玄机的白豆》

我捡到一粒白豆
这粒白豆如果放大
就可以混淆鸡蛋
引伸营养和哲学的争议
白豆如果继续放大
也像春天骄傲的子宫
鲜活的生命拱破宫颈
如果适当调试放大的倍数
更像一个闭眼顺息的僧头
唵嘛呢叭咪吽
  2017.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