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生都和那条河流
有斩不断的情缘
祖母生父亲前，还在河水中浣洗衣服

小时的父亲差一点被河水淹死 
但他没有怨恨
父亲认定河水不会淹死自己怀里的鱼
他是那条河的鱼

我们的确曾经把这条河流
反复和父亲做比较
“他们的命都很硬”
“他们都不会装熊，认输”

在我更小的时候，经历了这条河的苦难
它干涸得几乎就要断流
水浅得只能没过我的脚踝
它多像父亲说起的，他年轻时的遭遇
后来他们都迎来了春天

我曾试图把父亲接到我居住的城市
父亲死活不同意
他对我的软磨硬泡愤怒不止
我听出了
一条河流在他体内的激荡，咆哮

我嫉妒，父亲和他的河流
之间的血脉相连
竟然超越于我
我们尊重父亲的遗嘱
他死后，让他的骨灰回归这条河流

如果你来到了那条河面前
请你俯下身子，替我喝一口那条河流的水
从远处走来的那个老人
风把他敞开的衣襟，吹成饱满的帆
别管他是谁
都让我们喊他一声：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