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别  

穿过被回忆放大的叶丛
我要在十月的午后
空出一个位子，听每一只飞鸟
鼓动翅膀，它们相似的阴影

从各处延伸而来，照着我们入睡
你不可能知道，它们是我
黑甜的教堂，恰如词语
是我的向导，抵达和声的天际

嘴唇便接近一片明亮
未知万物也构成一个极点
成为空气的异乡，大海撕碎影子
往前走，会被梦和鸟的舌蕾染红吗？

或许我们自身，还只是一滴水
当黑暗从心里腐烂下去，沙器
作为星星的遗产，用维度吮吸着
同一片光亮，没有哪片云在我身上

簇拥着，我的迟缓将来温暖着你
直走心脏，也是另一种汹涌。
现在，黄昏的拱顶不再是原来的模样
没有钟声汇合深秋的葡萄

我沉默下来，它们会更匀称
如果雨滴就是你的圣殿
迷津成墟，只有云活跃着血气
在天地之间使你徒然等待。


瞻眺

从你的脚到你的额
那群菜花蝶，我的痛苦
我命中的阳光的襁褓
拂不去的火烧云，是最早在天空下
放着风，和影子纠缠着走向山顶的

可谁又能看到，它们正搬动
墓园中的访客，与秋日分离
秋日不用温习孤独，便枕着你的肢体
扩散成回忆，而不同维度的乳燕
是一种体内含盐的发声器

比埋首割草的风，还要低暗
我向这些声音喊：搂住自己！
用雨滴平衡着枝头新叶
距离就可以孕育出永恒的抚摸
也可以将黄昏撑满苹果树

你微微发烫，天空的煤渣
就是你的道路，甚至光也不再骚动
你的裸露，依旧是一种教育
教会我在每个瞬间，多少词语的雨声
能使人的阴影保持完整。

我想起风一定是由近而远 
捐出了一个间隙，被游人认领
眼前就是落日，热烈如
缠上目光的公牛，还有对面
空气的铃声有着让林中黑暗

眩晕的重量，没人愿意记得
秋光能挂住我的衣裳，也没有人
愿意记得，惊奇有着火焰的形状
只要留下，我们就会认出
那落到你眼睛里的，是山水背面的敛迹之鹤

柿子

我们回头，柿子流的是血的假象
是大地的枯灯，是转化过的光阴
但它们移动过的地方，却有透明的灼痕
在风中，骤然密集。不错
它们留在枝头，会自然的垂下来
自在如故人，但它们又会在
另一种光里动摇着，像灵魂最初的阴影
向天空奔去，可这没有黎明拉锯的天空
是僻壤，不是天堂，在那儿折断的果实
任何辉煌，都吸吮不出它们的潮汐
彼此与彼岸，也并非在它们身上
必然是没有一点羁绊了，只能从尘世采集
忽远忽近的群山起伏，鸟儿把头藏起
不要再试图撞开比霜更远的果实
就像我们奋然寄身于明亮的地方
它们仿佛光芒的泡沫冻在树上。

星与树

哪颗星是岸？不要松开手 
看它亲人般合着你的节奏
打湿心脏，而我给你果子
向你亮出最神秘的人间奇景

它使树的电流化入空气
丰满的泉水在我们中间
直抵窄门，令人想起年华的易逝
有着无限柔软的细节，那么

孤独的守林人，向来世迁徙的树
它们是夜的假肢，还是空的标本？
灯的普照，不可分割的一点
就是回忆的泡沫，似乎非常古老

沿树滚去，比那么多白银
还要纯粹。我看见月亮被养在窗前
两手空空，又该如何泅渡、唤醒
开裂叶子的驭手，站在永恒的梦里

被火撕碎成众神手中的瓷盘 
唯当此时，我们进入酒宴
于存在的元气中抚平内心
我们身旁，就是不舍昼夜的山

星球的珠宝匠，在同一个平面
细细切割少女末日的香味
我将以额头凝聚源头的风
你的忧虑，是我唯一的热力

于是秋天摇着我们
把不眠之鸟称颂
它是自我放逐的旅者
也是我们的火，无意来到世上

清脆的跳动在这逝去的日子里
银杏树怀玉而立的果实
也不会平静，因为通向它的远方
已融化，饮着岸的影子微微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