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不开的影子(组诗)


后山，有片云

后山有片云
经常跑到山顶上来

冬天是雪
夏日里，像一朵莲花
春天流动成羊群

有人说，他就住在山里
有人说，他潜伏于山后大江中
也有人于遥远的支流见过他

他偶尔也会来到尘世
像一场梦
在另一场梦里种下涟漪


也许

也许浩荡的出发
本是归来
也许铺天的蝉鸣
只是时间拍打的潮水
也许黑夜从未消弥
一直在白天的骨子里
也许不是云随风动
而是云制造了风的事件
也许每一场灰烬
都是命运的引子
也许空气是水
肺，只是另一种鳃
也许所有的现实
都是虚无的有力证明
也许寺庙早已云游
停在山上的，仅是肉身
也许世界如此无边
却又逃不出另一个世界
也许一切语言
远没有一粒尘埃自然澄明


孤独

小城的佛塔
经历了好多朝代
在嶙峋的尘世
你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方圆间积淀造化
也垒起内心庞大的孤独

我拒绝一些善
以此迎来广泛的真
我知道，离孤独不远了
但，还得继续
把更多的我清空
只留下一个我
或者非我

那塔尖的指向
一直就是孤独的指向
无关流云与星辰
惟有
寂静和悲悯


中年贴

半句唱词，哽噎在喉
戏分明已到高潮
远处的江水，更像一截水袖

正午，总是显得空荡
梦走失在蝉声里
觉得有事要做，但又记不起
说好来一场雷雨的
沉闷的雷，仿佛多年前的回声

一株秧苗
捍卫着古老的行间距
匆匆的，只是那些季节


撇不开的影子

近来办事，跑了好多部门
还未办成
说是少一项材料

我的天
从未把自己当回事
想不到我竟如此重要
社会一直把我揽在怀里
为防走失
还贴上种种仿伪标签
每一份拷贝，都像我的影子

真还得好好活下去
拥抱这个社会
扎下越来越深的根
直到不分你我
直到握手言和

如果走了，像倒下的树
留下的坑会及时填平
可我那些影子
他们将多么孤单


固执

说起鸟
总想到麻雀

想到黑白的岁月
村庄灰色
少年的眸子灰色
一群灰色的鸟
哗啦啦落进秋野
又哗啦啦腾空

以至于
现在看到别的鸟
也不愿承认
总固执地认为
只是麻雀换了新衣


庄稼

鳞次栉比的楼宇
像故园高矮起伏的庄稼
乡亲们烈日下锄草
这里的每个房间也有杂草
有的甚至已经荒芜
我也想锄草，却没合适的工具
妄图用巨大的梳子
梳理杂乱的枝蔓
可我没有这么大气象
每种庄稼都有季节
这些错落的房子也是
它的生长期好像只有一天
早上，枝叶散开
夜晚结出灯光一样的果子
但又似乎不是
有时，好几年也见不到变化
当春风再次吹绿行道树
我就开始担忧
有些房子里的残雪是否已经消融
我知道一座城市得了什么病
知道需要什么样的风
但我实在无能为力
这风，要么来自神的高处
要么来自佛的卑微


断桥

去年这里，有座桥
杉木钉成的
能感受到一棵树的疼痛与欢呼

桥架在秧苗和玉米之间
跨过断断续续的流水
如今，田地荒芜
桥体塌陷
像一截残碑

肯定是没人来了
顽强的钉子才会内心碎裂
肯定有一粒庄稼找不到家园
一座桥才放弃意义

我知道，桥还醒着
如果遇到老农和炊烟
锈蚀的钉子，会重新露出锋芒


风

谁的笔，比得了风
庞大的留白
无边的浸润

风经过的地方，都叫路
涟漪似起非起
翻飞的蝶微微调整航向

一些盲区
风，会找个理由再来

风的执着
像自由澎湃的血
在每一节骨髓里刻下涛声


作者简介:终南川，原名牛兆飞。江苏句容人，中学教师。九十年代开始诗歌创作，后搁笔十余年，2016年重新启程。在各级刊物和知名平台发表诗歌近两百首。有诗入选各年度选本。获中国最具影响力网络诗人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