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的少女时代一定很美，在我记得她时
她已经很老了，但面容依然皎白，像满月
戴着老花镜，看上去，很清秀很温暖
她年轻时，也一定有颗辽远的心
我记得，她常在幽静的夜晚
待月亮升起星星眨眼，世间万物归于宁静
鸡牛猪狗都在窝里酣眠
锅碗瓢勺都在灶屋歇息
就给我开讲，或者更像自言自语
“很久很久以前，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然后，取掉老花镜，摁摁自己虚肿的小脚
陷入沉思。她知道自己去不了远方
所以，常常戴上老花镜，把针眼放大
把针脚缩小，把鞋底纳得结结实实
尔后，把儿孙放大，送到山那边的远方
尔后，把自己缩小成一种眺望的姿势
缩小成矮小的背影，最终，缩小成一座小小的
坟茔，缩小成躺在抽屉里的一挂老花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