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术

好久没回到人间了，我身上隐藏的白银
把我运送到一个隐秘的城市，我一进去
城门就关闭，月亮就一个一个地落到了城墙上
攀墙而入的几枝树枝，就像久违的侦察兵
或者像散落民间的术士，嘴舌荒芜
其实此时我可以把自己放在乡村
我把那个“城”字杀了，把那个王姓的小姐娶了
周围的人都变成了乡巴佬
说不定还围着我转，学捣鸟窝做泥马的技艺
如果轻松一点，就把那个“城”字写错
把女士叫成村姑，或者租几张寿木
煮一壶老鹰茶，咿儿呀儿哟
煮几壶鸟语，呀儿咿儿哟
       2017.9.12

 城中术

把声音交出来，就给你留下整齐的脸庞
木质的脸，在祖国的阳光下，埋下血气
银子的私处，血迹未干
不明身份的人，请来乡村术士，幻想用最简单的办法
解决，用水碗解决金碗，用土巫解决金巫
和平年代，草木葱茏，大街欣欣向荣
“而我身上有鬼气，有点走投无路”
兄弟们曾在我的喉咙里下赌注
我其实早就告诉他们，不如直接下药
毒死总比耐活着强，我即使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撇开我，更多不明身份的人，即使有养虎的才气
更多不明身份的小兽，即使有做狮子的勇气
他们不明白城中池是一部翻烂的经书，柔软
有时像默片，一个隐秘的入口，坚硬
关于这，应该有典籍，出处在一群不明身份的人身上
                       2017.9.12

平衡术

我把石头当佛由来已久，它和我心里的那块石头对应着
有时也互相较劲，有时暗送秋波
所以每次看见石头掉进水里我就害怕，好像心中的石头也会掉出来
掉出来的后果你们可能不知道，我那时会飞上天的
湛蓝的天空一如湛蓝的海水，顶天立水的事情想起就可怕
更可怕的是，我站在上面会把人间看得太清楚
我修炼已久的平衡术会被佛没收，那样我会变成一个整天求佛的人
最可怕的是，我求佛心切，把好端端的人也当作佛
                       2017.9.13
算术

鸟儿的四则运算最是惊人，速度和声音就是自然数和分数
他们说，鸟儿的死也是可以自己运算的
只是它们能够从容的面对，所以这些才能上天是不赐予给人的
最讲理的松树，每一支松针都是它的天线
每一支天线内在都会发出紫色的光，只是我们无缘看见
最不讲理的人，都想住进独门独院，香樟林给鼻子带来障眼法
我算讲理的了，游走在事业单位的体制之外，被绩效工资算来算去
我相信我内心最深处也在经营着以紫夺朱的事，如果在清朝
我是最不害怕王族的人，理由很单纯
现世不会在催魂术里养王八，现世也不会给你云里的故乡
                             2017.9.13

房中术
 
刚刚又有风吹走了时光，我会说
“自然多明媚，向我照耀”，梅花有了情事
我是那个无所事事的人，很讲排场，不讲规矩
我一辈子都在干着铺张浪费的事情，没有谁能干涉
锈迹斑斑的秋风从我身体里吹出来，吹成东风
你从我身体里取走一根根坚硬的雨刺，顺手牵羊般
北国相安无事，南国烽烟四起，我无事生非
你有事不做，我坐怀就乱，你明白道理却不讲秩序
你说细水长流，我说有声胜无声，你说你是花朵的粮食
我说我是罂粟的坚壳，你说嘘，你看见房子在摇晃
我其实也看见了，我还看见了沉船和无鳞的岩鲤
咦，岩，鲤，沉，船，罂，粟，你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
咦，浪遏飞舟，和风细雨，风调雨顺，我小学生般地向你背诵
                                 2017.9.13
 
穿墙术
 
我们讲好了规矩，明火执仗，把墙壁照得通亮
你就会看见我在墙里游走，或者你装着看见也行
我说我有墙壁的密码，还有和这个世界共事的羞耻部分
你说你有刺，还有和这个世界和平谈判的秘密武器
我说干脆把穿墙术送你，我看见你在墙里给秋风发短信
我身后站着的这个时代的人群，比墙壁还厚
我用才气轻易就穿过了他们，我是个没有力气的人
我看见向下的水一动不动，河床却在流淌
墙壁是凝固的水，比时间流得更快
我是那个在墙里走得很慢的人，这个皮影式的黄昏
在圆形的时间里发出闷响，坚守吧
让黑夜到融化为止，让白天到坚固为止
                       2017.9.13 
 
分身术
 
每一次谋杀一个复制的自己，我反正是不愿意去做到的
每次我和另一个自己私会时，我总是小心翼翼
生怕弄伤了翅膀，另一个我是会飞行的
飞行在混乱里，周围都是极好的省份
所以偶尔我的哭也是极好的，声音也好过街道
我的热情发自内心，当然也会点燃猎人的激情
现在你闻到的腥味，那是我在蜕皮
医院偶尔医治我的，都是那层薄如禅意的老皮
好了，好了，我们回家吧，另一个我却对我起了杀心
好了好了，熟记的口诀挤得山河摇荡
好了好了，我承认束手就擒，或者承认你才是真正的我
                         2017.9.13
 
黄老术
 
后院的紫荆花逐渐放弃了颜色，前庭的燕子逐渐放弃了声响
我一直在想，是我在中间，还是我的身体在中间，还是身体把我安放在中间
我看见无形的书桌上趴着一长串无形的大师，交头接耳有又什么都没有说
我还看见战国时代的河流精气十足，流到现在，元气不伤
我还能看到河流上站着的屠夫举着弯刀，梳着清水的长发
他们说，有人看到黄帝和老子在水下喝酒，内部却静得像空的一般
我干的都是水下捉鱼的破事，我只分管精致的自己，我送上辽阔的死
我也死记硬背明天的黄老术，陷入一望无际
                   2917.9.13
 
长短术
 
我总是在学习一个手艺，把大街上那些大小不一的嘴巴割下来
放在我阳台的鸟笼里，让他们用嘴巴丈量笼子的宽度和长度
想起这就无比的过瘾，更过瘾的是我居然发现有些嘴里是没有血迹的
我无故想起故乡的灰嘴雀，被好看的羽毛覆盖，我好想把好听故事安放在它的身上
让你们在树影里保持猜忌的德行，把死去的人都当作亲人，把活着的都当作仇家
给清风纠缠的古代，长一句短一句地留下活口


遁形术

我将逃到你们的身后，或者他们的身体里
那年我跑到扬州，像乾隆一样给女子送花，赢得了欢心
女子让陌生人叫她二姐，我却叫她小妹
其实是那年你们替我跑到扬州，他们帮我给小妹送花
其实我把生也给了一些熟悉的陌生人，其实我一直都无事可做
天空和黑夜一直都没有人认领，野外的肥水养着不知名的瘦虾
我认识的松果都落到了土里，就像每次我错过自己
我的遁形术其实简单至极，就像每次我都不敢承认我是自己
                           2017.9.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