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认识自己，是从一棵小草开始
微弱的气息不如一只蚂蚁的呐喊
唯一令人感动的，是清晨
叶尖上那一滴摇曳的清泪

我一点都不哀怨
全身全心亲近脚下的土地
无论季节更迭，总是生长
总是用卑微的希望
拥抱经历的每一寸光阴
并向它们致敬

二

一只萤火虫
面对灿烂星空，总是
奋力飞舞
穷其一生

黎明到来，跌落
荒芜的草丛
它最后的一眼
星光渐渐渐渐黯淡
天空，明澈一片

三

我拥有一双高度近视眼
像有人拥有亿万的资产
真的，我一点都不懊丧
虽然所有事物只有贴近，才能
心中清楚
比如，一只蚂蚁有六条腿
比如，一件西装的三只钮扣

咫尺之外，树林山川河流
以及人脸上的各种笑容，于我
只是一段距离一种感受

我狭小的心空，只能容纳
世界的朦胧
以及，东南西北风

四

我在一棵树下写诗
一只鸟在树上不停啁啾
像是嘲笑像是点拨
我的诗意像断线的风筝
不仅是摇落

那么，你来
接着的情形令我汗颜
一串鸟鸣毫不犹豫洒落
字里行间，有了声音

我仰头看鸟，以一个诗人的目光
鸟低头看我，以藐视诗人的目光
树林深广而沉静

五

他说，生活杂乱纷繁
万千头绪，无非悲欢
他说，拨开我吃穿住行的层层外表
里面，只是一段时间

他是我的一位诗友
去年冬天的一个早晨
悄然离去，那天
重庆下了一场罕见的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
像他留下的一页页诗稿

我铭记他注视星空的模样
一张清瘦的脸上，一无所有
唯眼晴里
有星光闪耀

六

一个春天的傍晚
守候了一整天的阳光，终于
挤进小区巴掌大的广场
一棵梧桐树激动不己
一只鸟在日渐枯萎的树梢跳来跳去

白色的脯黑色的羽，一条长尾巴
闪动黑白相间的光亮

我看见它，目光惊喜
它看见我，目光恐惶
黑夜降临之前，它飞走了
留下一声长鸣，尖锐决绝
像一根刺，深入心脏

我久久地遥望它飞去的方向
夜色茫茫，无缘无故
就想
哭一场

七

多少年了，我的目光
总爱注视秋风经历过的地方
刈过庄稼的原野
辽远、疏朗，湖水清亮
野菊花快乐地开放
蝉，对过往的怨声陷入沉思

我总想握一下它抚慰枫林的手
感受它的情怀它的脉动
它却拂面而过，在我脸颊
留下一记亲切的指纹
并将我整个夏天写下的诗稿
撒落一地，像一片片枯萎的黄叶

我脸颊发烫，目光在它经历的岁月中延伸
延伸，以致无限以致明亮

八

有的花开在春天
有的花开在冬天
即使桃花仰慕梅花的高洁
梅花心爱桃花的娇艳
虽然生活同一座花园
虽然相距咫尺之间
一生一世，永不相见

有人说，自然
有人说，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