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史而遇
赵文翔作品六首

1.论饥饿


多少次，我饱含热泪
盈眶于，那一年的天寒地冻
那一月的饥不择食
那一天身陷敌人重重包围之下的怒吼

1940年2月23日下午4时30分
一颗罪恶的子弹，又一颗，又一颗
击倒了一代抗日英豪
杨靖宇35岁的身躯，倒下了
一腔热血染红了白山黑水
皑皑白雪，见证了他的圣洁和高贵

尔后，他擅长的分散游击
化整为零，被鬼子活学活用
用铡刀切下他不屈的头颅
用刺刀挑开他能熔化石头的肠胃

全世界都看见了
枯草，树皮，棉絮
闪烁着金子一样的光芒
让这个尘世无比温暖
让无耻的敌人无比敬畏
我再也不用为他担心
冰冷的铡刀寻找他热的人头了
即使多处受伤，他仍咬牙战斗
即使弹尽粮绝，他仍从容面对
即使周围敌人的喊杀声四起
他怀抱钢铁般的信念
打造坚定的篝火，心生暖意

本来，林子大了
什么鸟都会有
出几个臭虫也可以理解
特别是在那样的年代
可他身边的臭虫张开大口
撕咬他，实乃令国人愤慨
他是为国除寇的东北抗日联军总司令
他是救难过他们的父母官
我们都是中国人


2.谈性情

谈性情
总不能绕开张伯驹
谈他的风月故事
谈他的家国情怀

在那个皇帝都热爱嫖娼的年代
他从妓院把晚清宰相的后人潘素
赌回家，风流倜傥
需要剔除大太太、二太太
还有些许银元
唉，民国四公子的张伯驹

把1700年的第一帖《平复贴》
从洋人手里救回来
需要他20万大洋
将1400年前的展子虔《游春图》
救回来，耗尽他的万贯家财
（这是中国现存最早的画作）

为了一幅宋徽宗题李白《上阳贴》
一咬牙把宅子给卖了
那占地15亩的李莲英旧宅
搁现在光拆迁费就得一个亿

一掷千金的张伯驹
用卖房、卖地、卖潘素的珠宝
保护成的118件国宝
可谓把性命都押上的国宝
一股脑震荡地，捐给了国家
他说没有被洋人抢走
放在故宫，他就放心了

一贫如洗的张伯驹
怀揣一张文化部长沈雁冰签名的奖状度日
他幸福。在他病倒住进8个人的病房时
有人敢站出来为他请愿
说，他抢救的国宝富可敌国
不能这样对待一个有良知的人
在与洋人抢夺的战场上
他是无所畏惧的勇士
清贫的时候
二老去小餐馆用膳
将剩下的两小块豆腐打包回家
两块白白的豆腐
又怎么能容得下两位老人的淡泊

坐观云起，视勋名如糟粕
笑看花落，看势力如尘埃
他的人生
犹如他创造的鸟羽体书法
潇洒超逸，高山仰止

3.论长征

可敬，48岁的朱德
已经是云南陆军宪兵司令部司令
要枪有枪，要钱有钱，要兵有兵
他非要脱下裘皮大衣，绫罗绸缎
来看张国焘的白眼，一切从零开始
他的决心比天大，誓要与艰苦卓绝的革命事业
一起成长

说来，27岁的博古
作为中央负责人真是没有函数
硬要拿鸡蛋去碰石头，只碰得第五次反“围剿”
吃下败仗
风雨飘摇的中央工农红军，奈何没了退路
被迫实施“战略转移”
危机四伏的红军，命悬一线

他们信仰地球是圆的
转来转去，就转出了胜利
他们坚信光明迟早会来，困难仅是暂时的
战争总是要死人，为赢得中国革命胜利的曙光
饥饿被饥饿包围，那是怎样艰苦的一场远征呵
洋炮追击着土枪，连敌人都相信那是一场他们不可能完成的胜利
拳头紧攥着拳头，那是一个尸体堆积一个尸体叠起的壮丽
那是一个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的钢铁意志
那是一个战天斗地的无畏群体

二万五千里，到底是多远
这世界军事史上的三大远征之首
是不是从顽强到不屈的距离
那是怎样的残烈场面呵 ，每300米就有一具死亡的尸体，
无数鲜活的生命，他们都很年轻，有的还是十三四岁的孩子
被罪恶射穿，被天堑吞食，被冰雪冻凝
为了革命，他们英勇，他们不屈

13个月零2天的岁月，到底有多漫长
是不是从饥饿到梦想的搏击
380多次战斗，到底有多悲壮
平均每3天就有一场遭遇战
体力不支，饥寒交迫
是不是从无眠到忠诚的挺举，热血绞着刀枪
我无数次问过雕像，问过坟茔
问过人民英雄纪念碑

红军军团长平均年龄25岁
一级作战的师团级干部平均20岁
14岁到18岁的红军小战士占了百分之六十
皮带上咀嚼出稻香，清瘦里走出威猛
以少胜多，用什么胆略可以演示这样的杀戮
以弱胜强，用什么妙计可以破译这样的国魂
从起始的30万人，到最后的3万人
到底降伏了多少艰难险阻，
爬雪山，雪山冻凝
过草地，草地深陷
忍耐过多少生死考验
我问过图书，我问过电影
我问过电视连续剧

可佩，永远28岁的34师师长陈树湘
湘江血战，全军覆没。他腹部被炸伤
不幸被俘，更不幸的是敌人抬着他要去领功
他用手拽出肠子，宁愿绞肠而死在途中
也不向敌人屈服

如果不是神兵天降
怎么可能四渡赤水，巧夺卢定桥
如果不是天降神兵
怎么可能乌蒙山回旋，嘉陵江战役打胜仗
如果历史可以重来，我希望他们都像我们一样
健康的活着，也坐在宽敞的房屋里
打着空调，看着电视，听说青春欢快的舞曲
放眼一下神舟火箭的壮美，量子卫星的眩晕
这都是他们打下的江山呵

一想到他们的开天辟地
我就热血沸腾，不畏生死
一想到他们铺展的英雄史诗
我就精神饱满，豪情万丈
我必须代表我的祖国
向所有的红军老战士，向无数开国先驱
向这些无名的烈士们，举手致礼，并将教育我的孩子们
一代。又一代

4.论取经

隔着厚厚的史页窗
我打眼望去
有，一骑绝尘
你，可否是壮健的三奘

洋洋大唐的一江春水
虽日日夜夜向东流
但北方地论学，南方摄论学
混沌的佛天，需要你拨天见明
你誓要逆水而上
以求统一中国佛学思想的分歧
不西行，不上天
你好像就不是什么法门领袖

唐太宗贞观二年
二十九岁的玄奘
满怀西行求法、归国译经的抱负
向着心目中的天竺国
出发，这次冒险
并没有得到皇帝的恩准
确切的讲是一次偷渡

路途遥远，你要途经110多个城邦、地区和国家
征途险恶，上无飞鸟，下无走兽
要踏过人马俱绝的八百里沙漠
还有那么多的水土不服，盗贼阻截
前后十七年，一人西行五万里
一睹明法了义真文

不求得大法，誓不东归一步
天底下，只有你能做到
难行能行，难忍且忍
破斥外道邪说，捍卫真理写出《制恶见论》
建立中道观，息灭空有之诤写出《会中论》
开创法相宗
译出《大般若经》、《心经》、《解深密经》、《瑜伽师地论》、《成唯识论》
直探原典，论论精彩，登峰造极
深通三藏，让你搏得十德之一的美名
佛法辩论大会，这可是天竺国
世界佛教的中心，泰然自若的你任人问难
无一人能予诘难，又是你名震五印
举世罕见的无遮大会，更是为你赢得帝王、宰官、僧俗群众的尊敬
还带回佛舍利150粒，佛像7尊，经论657部

与弟子翻译佛典75部，合计洋洋1335万字
相当于其他我国三大翻译家的总和的一倍，还要多
还包括你口述的《大唐西域记》，伟伟十二卷
卷卷出圣名

至于七十二变的孙猴子
寻花问柳的猪老能
忠诚老实的沙和尚
日行万里的白龙马
都是戏剧的演义，他们也没帮过你半点忙

我多么想
成为你的白龙马
山高路远，又如何
只要雄心比肩
我多么想成为你的孙猴王
九九八十一难，何所惧
只要心存善念

我愿骑上快马
过隙，纵横日月
翻转，丈量乾坤
追随你西天取经的脚步
甚至狠下心啃上一块你的长生不老肉
用一种孽障与你结缘
追赶你，给你颁发一吨重的奖牌
代表华夏子孙，感谢你


5.论舍命

骑上时光的快马
我追溯1939年那个战火纷飞的冬天
抗日的烽火，惊天动地
困难被困难纠葛
艰苦被艰苦锁链
血肉横飞的场景，尸横遍野的震颤
无数的伤员，被抬下战场

是他，在4个月的时间里
行程1500余里路
做手术315次，建立手术室和包扎所13处
救治1000余名伤病员

一次手术，意外地划破了自己的手指
如果不继续他的抢救工作
一切结果都可以避免

他对自己说，他是一名医生
一名英国皇家外科医学会会员
一名美国胸外科学会会员
一名麦吉尔大学维多利亚医院胸外科医生
一名加拿大共产党员
一名国际共产主义战士
受伤了，即使冒着生命的危险
也要抢救负伤的士兵

是的，中国的抗日战争还没有取得胜利
胜利的曙光，需要他雪中送炭
需要他不舍昼夜
带伤的他，组织制作“卢沟桥药驮子”
“白求恩换药篮”
撰写《游击战争中师野战医院的组织与技术》
《战场治疗技术》等专著
日夜煎熬，创造连续工作69小时的中外美谈

那左手被感染的中指，颤动不止
翻译官董越千看在眼里
司令员聂荣臻疼在心上
他没有躲开败血症这个恶魔
是它，焚毁了一个大鼻子救援的快感

他倒下了
在中国，在世界
为国际援华委员会
赢得了无数的高贵与尊严

中国人，永远不会忘记
他，诺尔曼白求恩
不远万里来到中国
为了中国抗日战争的伟大事业
牺牲了年仅49岁的生命
他是，一个高尚的人
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
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6论坚忍

一百多年前的今天
曾经发明了X射线仪的她
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
正是因为她的里冲外突
才使子弹残片，榴弹炮残片
暴露无遗，大大降低了外科手术的难度
远远地，我分明看到她从烽火狼烟中
抢救伤病员，整个世界为此发出的感动

隔着厚厚的尘埃
我好想喊她一声，亲爱的
玛丽居里，她是
所有的世界名人中，唯一
没有被盛名宠坏的人

怎么忘
她夫妇二人，为了提炼出纯镭
变卖了所有值钱的东西
外搭自己所有的存款
只为购买十几吨沥青鈾矿渣
经历45个月几万次提炼
才获得十克氯化镭的艰辛

许多人，只知道
她两次获得诺贝尔奖金
筑起她人生的高贵与辽阔
哪清楚，她是一个小个子波兰女人
到法国留学还不算
非要跋山涉水地与皮埃尔居里成婚
说是为了便于她镭的提炼与氡的收集
还有X射线仪的传播使用

事业有成，成为玛丽居里的人生标尺
怎奈，她又忍受了太多人生的大难降临
39岁上丧夫，飞来的横祸
几乎压垮她的斗志
是心生顽强让她砥砺奋进
甚至，朗之万闯入她的生活
曾招来法国小丑朝她的窗子投掷石瓦
高声喊出让她滚出法国
她不在乎，她的手中紧握坚忍
她清楚，只要心间藏有大爱
定能绽放金子的光芒

我想象不出
在那个寒冷的下午
荒郊野外，她与爱因斯坦说了什么
但我分明从她洋溢幸福的脸颊上
看清了她的坚忍掀起的风暴
已膨胀开她娇小玲珑的身躯

我想象不出
一个47岁的女子
开着雷若皮卡车冲向第一次世界大战
展现在法国战场上的英姿飒爽
但我看清了，
被她救治的数十万计的伤员的欢呼和感激涕零
还有她那台X射线仪
被誉为外科医生的火眼金睛

因研究X射线
她不幸染上了恶性白血病
为了科学，她不惜献身
我再不会称呼她为小个子
她是一个大写的
巨人


赵文翔，笔名羽羊。作家、诗人、高级经济师、书画鉴定评论家，研究生学历。他虽任职于市政府机关单位，但初心不改，三十多年来坚持独立创作，成绩斐然。从1984年开始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解放军报》、《诗刊》等报刊发表作品500余万字。因创作成绩突出，分别于1999年12月12日和2005年8月26日两次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受到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并被授予“中国百佳名星作者”荣誉称号。出版的代表作有诗集《注目海的瓦蓝蓝》、《心灵的遇见》和大型人物传记《比山还高的人》。应邀为国内外近百名书画名家撰写评论或序言，并在多种报刊发表书画作品500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