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冷风中，一辆绿色公交
驶过梧桐树甬道，我走在树下
把落叶踩得滋滋响
车身经过我，只有几秒钟
在这几秒钟内，一个女人和男人
出现在公交车里
他们就像两条黄鳝缠绕在一起

是的，他们旁若无人
抱在一起
司机正从后视镜里偷看他们
而我也注意到她的臀线

他们并不显眼的装束表明:
他们来自乡下，是乡巴佬
他们的父母一个是贫下中农
一个是封建地主
她肯定有一个神神道道的奶奶
并声称在1936年看到过鬼神
他们会去城市谋生，吃廉价早餐
这两只荒原里的蚂蚁在城中村那家
简陋的理发店染发
包括，看着扛钢筋的人走向
一幢正在修建的，名为“山水大厦”
的政府办公楼
他们早已忘记了20世纪的中国
因为他们生于世纪末
他们规划着未来在这里买套房子
先还房贷后生活，如果能活到
还乡的那一天，他们就不再把青春
献给身后这座城市
运气好的话，他们会有儿子
让儿子接受唯物论教育
让儿子去完成他们没有完成的夙愿

有什么好写的，我不过是个酒鬼
我看到他怀里抱着的，不过是
一堆烂肠，脑浆，盐酸，肺叶和菌虫
太幸运了，他何必露出优越的眼神

其实我从不喝酒
也没有见过什么绿色公交
更不认识布考斯基，
谁会喜欢和酒鬼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