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腾锡勒》九首

1  上梁
从巴音锡勒镇出发
向北每走一步
坡势就拔高一寸
草木也葱茏一分
在2100米的地方
天的蓝色漫下来
我嗅到了云朵的味道

2  九十九泉
当你成为传说
成为县志上炫耀的资本
我俯身嗅出青草的苦涩
如果我有足够的泪水
我愿意倾囊而出，让你复活
这九十九口干涸的坑
像老额吉深深陷下的眼窝
我看见九十九只天鹅
高贵的头颅埋入泥沼
上天的恩赐已丢
天鹅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穿上她的翅膀
俯视茫茫草原
窝阔台的将士们，横刀饮马

3   窝阔台点将台
站在士兵之中
我的心宁静而汹涌
仰望三太子龙虎之躯
感受他对部下的慈父柔肠
和疼爱的目光

烈日腾空，战马嘶吼
三太子手执令牌
此刻，每一根草都有了肃穆的表情
突然，飞沙走石，黑云吞噬苍穹
烈焰的太阳，不知所踪
蚕豆大的冰雹，劈头盖脸砸下来
大批的人，快速跑向窝阔台汉宫
草原把辽阔与悲壮
推向四面八方

4  风电场
瓦蓝的苍穹之下
莽莽的草原之上
巨大的叶轮
是太阳神旋转的战车
目光所及的地方
漫山遍野，无以计数
是上天给予亚洲最丰盛的恩赐
这唯一没有改变的恩赐啊！
这风！这日夜不熄的风！
这风！这高原草甸的漏斗
这风！这造福万民的风！

5   黄花沟
如果有翅膀，不仅能看到昨日黄花
还能看到窝阔台的百万雄兵
黄花在铁蹄下，怒放出的辽阔
我走进时，黄昏已近
西草坡托着一颗血红的明珠
大片大片的草穿上霞的羽裳
敖包镀上金色，艳丽的经幡温柔下来
种植的胡麻花，油菜花，开着病态的美
远处，一株鸡蛋黄黄花，孤零零的开着
心突然被马蜂蛰中，泪水夺眶而出
骆驼峰，石狮岭，望汗石
顽固的活着
随太阳的升落而身价倍增

6  马与牧人
每一付面孔都沟壑纵横
每一张脸都与非洲有着渊源
“骑马吧！骑我家的马吧！”
说话时，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每一匹马都与牧人搭成了默契
它们驮着上马的外乡人
东几步，南几步，西几步，北几步
这于骑术无关，于迁徙无关，于阵地无关
它们从不尥蹶子，也不奔跑
它们已忘记了自己――作为一匹马
一匹草原上的精魂

7  篝火
草原狼已灭迹，游牧不再游牧
北京人点起篝火
他们想将抑郁症，优越感，冷漠症，焦虑症……
丢进散发松香的篝火
他们围火而舞，而歌，而饮
在棉大衣的包裹下
举起冰镇啤酒
他们身披哈达，与牧人把酒言欢
飞入篝火的蛾子
唱着噼噼啪啪的挽歌
月亮像刚出浴的女子，走出东草坡
这一夜
我想他们一定怀揣了
草香，虫鸣，露珠，星光和牧民的热情

北京人啊！
回到北京，请保持你的黑眼睛

8   脑包
什么牛拉下这巨大的粪球？
插上九十九双翅膀
会不会看到拉脑包的神牛？
谁能说这不是牛粪！
唯一不同的是：它冒不出蒸蒸热气
更像一块块冷冰冰的石头

我站在它的脚下
仰望一次，惊叹一次
敬畏就加深一分
这伟大而神奇的造物主啊
草原――牛粪――石化――脑包
多年以后，谁会成为它们其中一员？
也或这里成为大海，我成为一尾鱼？

9  诗人与草原

把草场还给草原
把夜晚还给星空
那些叫出名，叫不出名的花草
还给牛羊
放轻脚步呵
听草长花开的声音
不必打扰夜的宁静
露珠还给清晨
清晨还给鸟鸣
一个写诗的人，不需要狂欢，没什么丢弃

只需一个约定
我风尘仆仆，你沃野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