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窖》
像古体诗,泥封
规规矩矩,时间的香味
总想探出头来,看看
如今的平仄,是否
还与古韵合辙
《酒》
跪下,是一碗酒
站起,就是一首诗
内心的平仄,通过了
春种秋收,冬酿春藏
时间,是条界河
晃动的历史,可以
倚在老槐树的村口
也可以泊在黄桷树的码头
春酒的挑子,一直在酒旗下
也可以在海碗里,呐喊
是一句诗,而细琢的韵味
恍若酒香,穿透了古城墙
也穿透了每一个汉字
《春酒》
闪幽幽的担子不见了
闪幽幽的春酒还在
绿的是麦苗,黄的是菜花
鸟鸣声就躲在背荫处
柳树叶在河弯里轻扬
阴丹蓝的布衫,顺着
河水一路高歌
三月的深巷飘着酒香
开灶了,就着春风的明媚
想象,荡漾出的绿波
唤醒了摆渡船,开始装坛
清冽的晚风不时地跌到
在酒香中,街沿边的纳鞋底的
婆婆, 偶尔会想起
从前的旧事
《江湖》
离开前世,江湖还是躲闪不开
那个水龙的码头上,仿佛
还有一声豪爽的吼叫
江风静默地拂过,水面之下
绝对不会是平静的
象两碗举过头顶的水酒
走远的帆影,没有波痕
所有的夜色都急于在同一个阶梯
用一碗酒上岸,唯一的通道
便有了喊杀声
《江湖是一杯酒》
一杯酒,可以站在马架子上★
掌控整个江湖,盖碗茶
冒着热气,卤味、花生和豆腐干
时刻听从调遣,太阳
用弯曲的脚步,用这方走向另一方
两杯酒,则对坐方桌
谈论整个江湖,折扇或大蒲扇
交替着登场,用二两唱白
诠释月白清风,太阳
不耐烦地来回走动
三杯酒,应该是一场相聚
誓约的酒杯,可以
忘掉一切,忘记风霜雪月
不用拱手,只是
兄弟的手会被飞舞的雪花填满
一群酒的说词就太多,酒碗
总是在半空摇摇欲坠,让欲眠的错觉
将纠结的风雨喝得蠢蠢欲动
江湖对话江湖,古语对话现代
爵与觞,象如虹的剑气,刺伤季节
汉字的荣耀,始终在逆水中前行
黑暗给自己唱歌,藏匿的手
潜行于尘世以外,让历史误走了多少年
江湖的这一杯酒,可以是酒
也可以是其它
★四川旧时的一种躺椅
《醉,不知是自醉还是人醉》
我的诗,没有什么高度
我的诗,有花、有酒、有真情
将一朵白云幻化成娇妻
将一方砚池幻化作万丈豪情
酒杯,就在旁边
酒杯中,或三五好友
或数瓣梅花,或红或绿
兀自地开着,不需要任何点缀
都说真情无敌,可是那
一张张变型的脸,犹如打碎的
酒浆,在地上,说不出是香还是臭
平乏之中,声嘶力竭而又软弱无力
太阳抱着太阳,月亮挽着月亮
东倒西歪的树影,将分行的
汉字,扯长了又缩短
平行的道口,闪动的也不知是红灯
还是绿灯
《肆》
渴有茶肆,饥有米肆,酌有酒肆。。。
渔、樵、耕、读的文字上,绣像
绝不单纯只是美化背景
旅人的停顿,需要一系列陈列式的繁荣
市,或许过余简陋,繁荣的汉字下
或撇或捺,都需要酒的密谋
静下来的时光,远比青石板道上
滚动的马车车辙来得更为轻松
《黄洒》
油纸伞的味道,在雨点里撑开
江南的风,便开始行走
醉与不醉已没有关系
风景,就此铺开
拱桥在东,荷塘在西
江南的小舟,或撞到桥洞
或撞醒睡莲,娇憨的面容
羞弯了夏日的水潭
蛙声依然,蝉鸣依然
多情的涟漪,从岸的另一方
站起,摇摇晃晃地放倒
一座山,或是一条河
所有的一切,与迷魂散无关
壶口的咆哮,只是醉在前端
或是后端,北方,并且一直向北
大碗的豪情,或被清淡的酒盅
轻松点化
《醉》
昨夜的酒,有些颠狂
所有的脚步都止于
第一与第二颗纽扣之间
那么是谁在解开我的第三颗纽扣
风,在窗台下与野草嬉戏
光,含着一双清澈的眼睛
窗帘下,只有感觉
而感觉正蜷缩在一行忧郁的诗句中
天还有些昏暗,将浅浅的酒精
入诗,酒碗颤栗
汉字与汉字混杂,踉跄的脚步
没有一粒是踩在平仄之上
街灯,的确暗了很多
夜风也开始单薄,含混的方言
真实地搀扶着路边的小树
搀扶着一行歪歪斜斜的车辙
《袍哥人家》
-----写在9。3抗战胜利日
来和去,都像一场风
拜与不拜,都是那一壶酒
立在岸边的,或者不光是一碗酒
还有一双不肯快速离开的
眼神,越来越模糊的帆影
码头,是个好地方
介乎于人与货物之间
来来往往的江水
曾经将一个汉字搬来搬去
每一段航程,都有
几点潮湿的浪花
从川江起航,把一滴水
融进大河,川江就有了酒的味道
川江虽窄,一样可以通江达海
高挑的义字旗,让红尘隐退
山门发出怒号,已经让时光远去
70多年的回望,死亡
在忠与义之间,来回晃荡
野菊花在墙角等待,开了又寂然谢了
秋风安详,血色的黄昏里
血色的酒碗,依旧像堤岸的江水
日夜都在激荡
《 “筛”是个粗鲁的动词》
“筛”是个粗鲁的动词
说的不是酒,是江湖的豪情
筛下的告白,让日子有了
温度,有了撮土为香的真诚
酒,是一碗好酒
行走的江湖,像行走
江南的小雨,行走在大漠的风尘
不需要语言的架构,碗沿
撩开的笑声,足以解冻
所有未绽的花朵
时间的行走,让汉语越来越精细
一首诗的起兴,已经变换
无数的开头,独酌或者群饮
筛下的脚步也越来越乱
一不小心,便会被一个“醉”字
迷惑
《年份酒》
水份都散去后,孤独
就成了佳酿
骨骼在时间上
书写最美的年华
想象,是鲜活的
像那些贲张的血液
不需要发酵
就可以将灵魂燃烧
在半醒半醉之间
尘气太重,饱含的泪水
没有一句,真正
读懂了圣经里的含义
《落日城头饮酒》
其实,我是醉了
就像这歪歪扭扭的城墙
铠甲上长着草,让秋风
从缝隙间经过,马匹
在不远处,衔着涂有火漆的信封
被时光垒高的城池
或为诗,或为词,或为元曲话本
从北方来,是风,是马蹄声
从江南来,是细雨,是笙歌
一杯一盏都是好酒
像庙堂早朝的历史
一张空白的圣旨
前有边关的冷月,后来柔美的丝竹
左有跋涉的商贾,右有冲关的马队
夕阳,在一只酒碗里
摇摇晃晃,摇摇晃晃的睡去
《酒或者席》
没有一滴,是用心品过
像江湖的浪,大多落在了甲板
或者码头,风高过黑夜
让脚步摇摇晃晃,磅礴的涛声
腾空了众多的云彩,四季
在此刻是如此地分明
江山可以不要,美人
也可以不要,如火的大地
在清冽的酒浆中,可以看见
蓝色的火焰,与灵魂
在暗处苟合
圣经一般的诗行
滴着血,将疯狂的黑夜摇醒
一些还原的往事,很难
重新使用正常的语序和逻辑
庄严与呓语,在汉唐之前
就已经达成默契
路过的草庐,空余一张酒旗
腐朽或为神奇
仅仅是在时间中作技术的转换
这流浪的风声,或高歌
或低吟,或埋头鼾睡
一滴酒浸软的版图
与阴谋、阳谋,得意、失意
在同一棵树上对视,影子相伴
真和假,不单纯指示纯度
一根白发,又何以挡住
亢奋的激情,乘着这漫天的风雪
雪橇,高举着万千的马蹄
灌醉今夜
《桂花酒》
桂花已经不见了
香,却流进了酒中
琥珀色的琼浆里,藏有
无数的青春,腊质的叶片
不断叩问大地,一本旧情书
从冬写到夏,至秋
也仅用一个小小的抿嘴羞涩
将爱释放
酒杯,落在秋风里
泪流处,是一生的真情
满地的标点,没有一句
有伤心的悔恨,多年后
当我一人独酌时,我
知道了情的味道
《醉》
时间终老,蝴蝶在飞
童贞的蝴蝶,或许
都不是真的,只有
花展开时痛苦的声音
羊群,在牧歌里
青草却在空隙中
饥饿的蒙古包一直在飞
像那根孤独的琴弦
剑在弦外,而空在琴匣中
我把自己放进一本书的情节里
听马蹄声,从要紧处
疾速地驶过
《酒是个好东西》
酒是个好东西,三藏三窖
像我们的幼年、童年和青年
如日当天的酒气,不是
空气中那点酸腐的陈味
如诗,在各种嘈杂的争吵中
特立独行,按摩的
每一个穴位,都能
发出一个特别的声音
我看到,敲击的琴键上
有咆哮的黄河,有静谧的草原
有高耸的雪山,也有低矮的江湖
清澈中的浊浪
流淌的是水,流淌的也是酒
流淌的水成了酒,流淌的酒
成了一路流淌的港湾,或者码头
让英雄和红烛,一起
双双叩拜
(二)
其实,我很理智
我知道微生物在温度中的舞蹈
进不是酒,退也不是酒
只有家乡的乡愁,才能是酒
这可能与时间无关,也与朝代无关
蕴酿中的乡情,总是把一付挑子
搁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从一个州到一个州
从一个府到一个府,幽长的叫卖声
走出了几个世纪,而没有醉倒
(三)
江湖是一盏酒,社会也是一盏酒
用酒说话的诗歌,显得特别的柔软
用酒说话的爱情,显得特别的绵长
词语中的句子,有一种亲情
词语中的标点,有一种血性
几千里的江山,就是在血性中复活
几千年的历史,就是在酒精中复活
相同的粮食,可以有不同的配搭
相同的配搭,可以有不同的结果
杯酒释兵权,是一种智慧
杯酒读清明,是一种惆怅
杯酒写三国,是一种义气
杯酒唱狂歌,是一种豪迈
此刻,我不敢高声喧哗
说话的江湖,唱歌江湖,一本字典中的江湖
都被
这坛透明的液体,紧锁
《川酒》
1)
据说,川酒都是有性格的
它和北方的烧酒不是一个脾性
就像川江,流出了境外
它就不叫川江
几十年前,曾有人出大价钱
买走了曲药,买走了窖泥,还买走了
酒糟和黄水,高价聘请的酒师
毫无保留传授技艺,最终
还是无功而返
2)
天时、地利、人和,卑谦的气温
成就了微生物的繁衍,卑谦的山水
成就了川人的勤劳,卑谦的文化
成就了川酒的品质和性格
“蜀犬吠日”的传说
那是一种隐忍,宽荡的胸怀
成就了别人,也成就了自己
3)
曾经有朋友说,武松的酒
是过筛的,筛下的酒
应该是米酒,十八碗的米酒
很轻松的要了一只老虎的命
“米酒”“自春至秋,酤成即鬻”
而我们端起的是“大酒”
“大酒”“腊酿蒸鬻,倾夏而出”
码头上,祖传的手艺,让一首诗
拔地而起,适合的氛围,正艰难地
熬过黑夜
蜀犬吠日的传说,其实
是一个蜕变的过程,所有的消息
都在涅磐,而奔跑的马蹄
已经错过春风,不用土坛
二月的浅唱,会漫过一道又一道田坎
土灶、天锅、木甑、石碾。。。让蜀风蜀水变软
慵懒的酒旗下,号子、桅杆、马蹄、灯笼
彻夜不眠的青石板,一次次将粉墙
留给诗歌:
"锦江近西烟水绿,新雨山头荔枝熟。
万里桥边多酒家,游人爱向谁家宿。"㈠
"益州官楼酒如海,我来解旗论日买。"㈡
㈠张籍的《成都曲》
㈡陆游诗
《太白岩,故乡的醉》
一个方墩墩的酒壶
就斜倒在长江边
汩汩而出的醉意
挽住了李太白远行的长缆
落日被诗酒煮红
江中
牵起一条蜿蜒的长练
上连雪山,下通大海
夔门倒在诗歌里
叫卖过历史的码头,早已朦胧
远走千年的帆影,仍然
在一行不朽的醉意中
我这辈子注定和酒有缘
酒香浓郁的故土,捧出了
丰硕的原粮,捧着
诗情和纯朴的乡恋
把唐风宋雨,分犁成行
一同搅拌,蒸馏成醉
《泸州》
二两春酒就烧红了的夜晚
与二两跟斗酒就摇醉的泸州
是同一个意思,码头上
不管是老窖、二曲
惺惺相惜的曲牌,颤悠悠地
走进细雨打湿的小巷
在小市的渡船上,风是一个荡妇
摇摇晃晃的酒歌,没一句正话
那月黑的夜里,星星
一颗一颗地落下
好酒在酒缸里,好歌在喉咙中
而好汉,都站立在船上
酒碗已经摔了,管它是赴死
还是追生,几个朝代流下的豪情
没有一个泸州人,愿意放下
用撞击声虚拟的战场
每一碗,都是热血男儿
清冽的江水上,看不到
一条可以迟疑的船,码头
高举出手臂,就是
这座城市明白的地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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