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女性的诗

作者:2017年08月31日 14:28 浏览:346 收藏
一. 

那些冬天的雾,笼着一片片的小树 
我要走进去,让谁也不知道我的感觉 
谁也看不见我,我要在那里搓那双冷冷的手 
天玄地黄,中间有歌声回荡 
尘世啊,除了这份寂寥,一切都没有分均 

永恒女性,总母亲 
路遇老达摩时,你可曾缝补过他的衣裳? 
也不问他是要去北方,还是去南方 
无论怎样的孩子,你都任他们走 
任他们想家想得哭 

星期天,长子给你打电话报平安了吗? 
他的乡愁已经痊愈,人也胖起来了 
见过他的人都说:“他身上有肉了。” 
在他的周围开始形成新的目光 
这些目光曾在打量玫瑰时被你逮个正着 


二. 

所有这些人,你的长子 
都曾满脸羞臊地对着一个墙角槌自己的心口 
那时天上的雷霆仿佛响了起来 
闷闷地,像他们的父亲执行家法之前的清嗓和热身 
以此他们可以确信,还有些禁忌支撑自己走完一生 

而有时他们会在路上见到美满的大树 
让自己想要停下来,盖着浓荫 
就盖着浓荫,什么也不做 
他们的肚子空空如鼓,就那么任由双手不停地拍打 
仅仅是因为有力气,人也该毫无理由地自嬉一番啊 

多好,多好!晨昏清凉,四下无人 
昼与夜都是故人,时而带来风,时而带来霜 
多好,多好!折枝作冠,手搭凉棚 
他们远远地望,又拿手捂住双眼赤着脚乱跳一气 
他们不是你的儿子,他们都成了他们自己 


三. 

他们压根儿是一阵风,是一条被追赶的小路 
在这条路上,杨朱和神牵着同一头羊流浪 
抬抬头,天上的雨水就熟透了。回家吧, 
他们不是你的儿子,他们不是在你年轻时流产了吗? 
他们都是些小鬼儿,粉扑扑的小手总那么舞呀舞的 

母亲啊,你的那些忧愁,嗑着瓜子儿 
倚在门上,织这世上的好事,毛衣,毛裤 
毛线团子滚走了,你不要去捡 
不要去,你有那么多儿子,你就想你的儿子吧 
一个虫茧在门前的枝上荡啊荡啊 
你听见没,真好听的小铃 

来吧,母亲,用除夕那天的抹布 
擦掉我声音中那块霉斑样的晦暗 
我要更彻底的流浪,更单纯的举止 
我要像一串点燃的炮仗蹦跳在新年的雪地上 
难道,你不想再给我一句嘱咐吗? 


四. 

我对女人的爱,类似乡愁 
那是种闲散的情感,就像我故意地 
坐在阳光里,作已死状 
我的心也不动,我看到的一切,都在灌浆, 
饱满如种子,携带我作为人的所有无明和根据。 

哦,先验的忧愁,器质性的喜悦, 
我的爱,像一只大瓠在混沌里飘浮 
在年月成熟之前,作为一种存在 
无用,然而圆满。她自己就是根蒂 
是花与果,是歌与歌唱。 

让我安静地伏在一个女人胸前,接受剃度 
直到赤裸得像一株矿苗 
我一出声,就染上满山满水的孤单 
天地轻轻地摇啊,都快把我摇睡了 
已经能够梦见她们,都来到自己的节气里 
赤脚寻觅着一瓶香水 


五. 

可爱的风,可敬的风 
吹过你的脖子,露出一小截蛇性 
她需要来自神的伤害,她所有的痛苦都渴望开放 
以便成为美,成为实在,成为有限者的骄傲 
而雄性、迁动、毁灭,也变成过树、鸟和人 

这些都是可知的。我们知道的尘世, 
人烟遍布,茫茫苍苍 
春耕期的薄暮,大地上到处散落着酒具 
我们不知道,那来过的是否我们曾渴望过的 
而现在的愿望只是跳一支新舞 

远远的,人们秋天割草,春天种树 
好像,他们一直都在那儿,你也一直看见 
那儿,风从来不停,可爱的风,可敬的风 
吹过人们周身。他们直起身,又低下头 
如此完整的收获,给大地的辽阔带来了曲度 


已经到了夏天,你和一棵树一起
低顺地,有点斜斜地,完成了爱的形式
夏天来到了元年
多么饱满的到来,雨前的燕子
在掠过你肩膀时都被拉得更低了

此刻你在我面前了
你来了就不走了吗?
我是勇于爱,勇于怠慢生活的人啊
但总还愿意睁开眼睛。穿过正在蒸腾的土地
我能看见你在远处,像一株水草在摇

我灵魂的肋骨,我的桥
我的窄船,我必须看见你
我的凝视已经可以加入风景
加入横亘在地平线上的你和树
沉迷,解放,坐在充满麦毒的风里。


在夏天,所有的远景都落在人们浓稠的凝视里
如果我们拉起手,躲开南方的大树叶
晒成两块糖,接着就失去形状
我一直在想象伊甸园的炎热,以及园子里的和平与倦意
就像我和你,曾经去过那里

在那里,我们有流质的自我,无休止的变形
有时我是你,有时你和我都成了神的一阵忧虑
有时我们把自己切掉一块,玩一会就钻到伤口里去
只有我们还快乐得无可指摘,在南方的路上走走停停
也在一些建筑的阴凉里听人哼唱孤单

这就是整个夏天的戏剧
并不是没有邪念,而且充满了试探
绕着过失那美丽的表皮,我们走了一整圈
不紧不慢地,在迷醉和缺失里流连,也只是
东看看,西看看,对看到的一切都很满意


今夜,只有两个人被星辰放牧
在世间的屋顶上,我们愚蠢、正确、幸福
我灵魂中最古老的时刻到来了
被无名的航班从天上慢慢拖着
节律性地闪烁

从一侧进入你的眼睛
又从你的眼睛进入我的
最后从我的眼睛的一侧消失
“就这样”,你说,仿佛来自黑匣子
别出声,天空重新黑到它该有的黑暗里了

在黑匣子里,锈掉落如同花粉
我坐起身,努力地辨清了山影
这仍然是古老的时刻,这时
我们两个是同一个信息
在试图穿过世界时,被永久地截获


我们只好一起看一幅画
因为我们的对视太容易被舞蹈包围
如果我们对视
就会生出死后的感觉
因此我们被远远的孩子看到了

一动不动地并肩站在一幅画前
旷野里竟有那么大的一幅画
画着一场围绕水井忙碌的婚礼
没有新郎和新娘
只有矮亲戚们还坐在条凳上吃糖

那是傍晚,画上的一切开始变得昏暗
一切都在那里,仿佛正在等着什么,
或许正在忘掉什么。一切都在那里,
仿佛根本不用着急
仿佛它们早就在望着我们背后的孩子走远
望着我们,在微微发紫的暮色中
被风轻轻地吹着


我在你那儿已经太远,我已经失去属性
站在你倒扣的镜子深处
我一定满身金银,望着处女地里的野水,
这里,从未有过死者,连影子都会沉没

因此我看到纯粹的深渊,
在你的身体上
有我的一阵哭泣,那个无因之我
像一头供养在禁地的牲口
拼命地反刍坚硬的神的种子
嘴角滴答着癫痫一样圣洁的白沫

我看见你,从一片白树林里牵出我命运的幼虫
耐心地在它荏弱的眼珠上启蒙风景和意义
你教它向我致意,教它认识我
“那是你蹄脚上的铃铛
他会死,会有罪恶,并拥有一个名字”

而我,只想和你面对面跪着
树一样抱住你,浑身流淌着渎神时的解脱和狂喜
我要抱你,抱你,我即将完成
我所能完成的,最后一次蛇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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