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绿，接纳万物的光与影


       翠绿、油绿、青绿、墨绿、黛绿、碧绿、深绿、浅绿、明绿、暗绿、嫩绿、葱绿……层次分明或者不分明的绿，仔细想想，还是像一床床毯子，毛茸茸地，摊开在赛里木湖的边上，盖住了牛羊的脚印，但盖不住牛羊的身子。
       也盖不住马蹄，盖不住马蹄声。马蹄声哒哒哒地响着，踩醒了赛里木湖的安静。不时地，马儿的影子像一道闪电，像一道红尘，哗哗晃过。赛里木湖是一首住在远方的诗篇，这些生长在尘世的草，像一滴滴绿雨，像一粒粒张开着小小翅膀的绿雨，有不染尘世的味道。
       只有袅袅着缕缕炊烟的毡包，握着尘世的暖，固执地守着尘世。
       毡包外，草影飞扬。草影飞扬之外，看得见的影子和看不见的影子，铺叠在一起。青山的影子，云杉的影子，云朵的影子，湖水的影子，石头的影子，飞禽的影子，花朵的影子，草叶的影子，都被这清澈无垠的绿，收藏进了一年一度的光阴。
       金莲花、满天星、野罂粟、耧斗菜、翠雀花、柳兰、勿忘我……这些芳草，遍布在赛里木湖的天涯。乱花迷了人眼，但心明净。
       草地上，牛羊低头咀嚼，咀嚼一株草，也咀嚼一株草的影子。当一株草被牛羊消化，一株草的影子，也会被牛羊消化么？这宁静的赛里木湖，用湖边清澈的绿，一点一点地啃食着万物的光与影子，又一点一点还原万物的光与影子。
       直到把万物的光与影子全部接纳，接纳成秋日里苍苍的金黄。金黄也是绿色的一种，是一种被时令煮熟之后的绿色。
       一匹马从风吹草低中抽身而出，一匹马的影子是完整的，赛里木湖的季节也是完整的。赛里木湖的绿，只负责接纳，它不融化万物的影子与光芒。


一羽天鹅，在空旷中飞翔


       云朵卷过来，把赛里木湖的空旷，遮去了一些。遮去赛里木湖空旷的，还有一些水雾。青山借着雾气，轻轻晃动了一下，一腾跃，退得更远了一些。
       似乎更空旷了一些。阳光拨开云层，拨着拨着，云层就不见了，水雾也失了踪影。鸟不啼，湖也是空的，鸟一啼，心跟着就空了。
       湖中的天鹅，恰到好处地填补了这一空旷。翅膀划动空气的声音，翅膀扇动微风的声音，翅膀搏击浪涛的声音，翅膀溅动水花的声音，天鹅是一种天籁，连同那洁白的影子，也是一种天籁。那歌唱，也是洁白的。
       现在，整个赛里木湖都是属于天鹅的，偌大的赛里木湖都是天鹅的舞台。它们时而把赛里木湖当作我家门前的小河，白毛浮着绿水，曲项向赛里木湖而歌；时而踮起脚尖，在风和色彩的奏鸣中，跳着热情洋溢的芭蕾。我仿佛看到了一群少女，在翩翩起舞。闪闪烁烁的光与影，在它们圣洁的羽毛间，悄悄跳动，静静滑落。
       此刻，一整个赛里木湖就只剩下一羽天鹅了，或者是一羽天鹅化作了三羽：一羽生动在水面之上，一羽荡漾在水中，另一羽辉映蓝天里。赛里木湖也是一羽大天鹅么？在天山的辽阔中展翅。而我，面对这浩浩湖水安静地独坐。看一群天鹅，在赛里木湖的流年里，嬉戏、打闹、觅食、歌唱，或者追逐爱情。
       远山之顶，应该仍然是为爱情白着头吧？白云朵，是此时凌空舞蹈的天鹅，它一会儿，就淡出了赛里木湖的画卷。天空中的天鹅是过客，只有赛里木湖的天鹅，才是赛里木湖的原住民。
       骑上一匹骏马，一路小跑，可以追上一羽天鹅的飞翔么？
       在赛里木湖湖边，大风锯了好多年，也没有锯下一株小草的骄傲。一羽在空旷中飞翔的天鹅，就是赛里木湖的骄傲。


时间，在一滴蓝中静止


       是谁把一枚蓝宝石，遗落在了高山之间？要是再蓝上一些，就不叫蓝，叫梦幻了。
       其实赛里木湖就是梦幻，就是梦幻的镜子。那镜子中珍藏着雪山、松林、草原、毡房，还有湖水，本来只是一面镜子，是谁把镜子搅动得五彩斑斓，五彩斑斓地蓝着。是风欲静而湖水不止，还是湖水欲静而风不止？我喜欢平静流淌的蓝，也喜欢风急浪高的蓝。
       喜欢呢喃着的蓝，也喜欢激荡着的蓝。水蓝之上，是天空，水天都是蓝镜子。天空的蓝，干净，水的蓝，潮湿。在水天之间，一色地蓝着。
       高白鲑、凹目白鲑，是一粒粒在水中穿梭的蓝；环湖公路也是蓝的，它蓝着蓝着，就蓝在水蓝蓝之中了；毡房也是蓝的，它蓝着蓝着，就蓝在炊烟中了。只有羊群是白的，它用一声“咩”，吓跑了蓝；只有石头是黑的，它用亿万年的沉默，覆盖了蓝。但浪花还是蓝的，浪花的白，在赛里木湖，是湛蓝的一种。
       湖水的气息是蓝的，湖水的体温也是蓝的。冷，是蓝的触觉。
       幽，是蓝的视觉。比如，黑夜里远处的狼的眼睛，是一种幽远的蓝。
       蓝，不动声色。你来，它蓝着，你走，它还蓝着。在赛里木湖，搁一行我的脚印，被绿草掩着，脚印是黑的。
       日历是蓝的，往事和未来都是蓝的。现在，蓝在翻动着，天使的模样，天使是蓝的，蓝衣裳蓝翅膀蓝眼睛。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横呢？赛里木湖，是那盈盈的蓝眼眸吗？天使有时很近，有时很远。
       很近和很远的天使都说，爱是蓝的。你对赛里木湖的爱，有多深，湖水就有多蓝。
       天使说不说，作为大西洋最后的一滴泪，赛里木湖是一滴蓝色的清凉。这清凉的外表里裹着一颗滚烫的心。
       时间，已在一滴蓝中静止。我扯了扯自己的影子，也是蓝的，仿佛已融化。


浙江省杭州市萧山区广播电视台新闻部 陈于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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