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漫步》

漫步在长江堤岸
你注视父亲——
当浪花，一遍遍
涌起，扑面而来
他于潮汐中分裂
两个
三个
五个
他化身多个不同的棱面旋转不停
被鱼类吞食周身恶习，残骸多么痛
一半肉身，消亡于清风
另一半，作明月下的跛子
拄起拐杖显露他老年之惊慌
翠柏、白鹭
江水喂养着人类
世世代代
白色的盐，铺于你与父亲脚下
无限延伸。



《猎犬》

南京栖霞山下，12岁的我
开始谋划
蓄养猎犬
遗址狭长，枫叶红了又绿
相纸记录了
这场软弱的童年

一个少女
心如猎犬
用尽力量
驱赶同类



《忍冬》

给忍冬装好支架，好让她攀爬
睁大眼睛，看看上方
云朵上端，本是空无一物
可是，为什么
藤枝向上生长
缠绕这些日子里
事件的碎片，透出微微胭红的茎
不开花，不忍夏

忘记已经发生的——
万千新生的瞬间扑面而来
空白本已是最美
忍冬抹开身上的叶片
洪水此刻湮没我的脸。




《你的羊和你的胡须》

黎明，你起床后
煮沸一锅牛奶
闭上眼
城内大风刮起
城外失明
病人们，蓝色袍子盖住疾病
被关闭的舌头
竟尝到甜味

这宇宙四四方方
活人们和一个未亡的父亲
走在草上，他们俯身
多么象失忆的山羊

从一块空白的石碑向上仰望
苍穹不吝啬地露出灰和
一丁点蓝
尘土霸占了此刻的旋风
肆意摆动着抓向
地平线——
你懦弱的羊和你强硬的胡须



《怔》 

已经完成家务的人
站在光影下
忽然怔住了
阳光白得刺眼
每一刀都杀向她的头颅

而身体，
也是薄的
被拉长
瘪瘪地投影于地面
真象她啊
被掏空满腹的鱼籽

在砧板上，这女人和鱼
如此厌恶白昼
竖起鳍片
口吐语言的泡沫



《描述一个女人》

无法解释，你对黑暗独特的癖好
今夜
灯光微弱，圆石低声吟唱
红色桌子安置于房屋一角
四壁之外
你的终日
伪装者的天下。

竖着领子，鞋跟恰当
你与头发油腻的人们混为一谈
你扯她们的裙角
拍摄她们的小腿
一通争吵后
跑到路尽头，把胶片埋入土里

最模糊的，是失败的淤泥竟连夜扩散
你皮肤黝黑光滑
如一株黑莲花散发迷人香气
在万佛伫立的午夜云层中
城市痛苦地张开触须

你把CD开得很响
可是也掩饰不了什么
空虚的枝干此刻打开了你
甚至，塞满了你

你，一个女人而已，职业得体。

2017.5.3-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