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有人翻出刀伤（组诗）
张泽欧


风吹过

颜色，包括蘸着墨水的
风。天空平静，没有太多的蓝
这是我设计的春天。飏着翠绿
好比你在秋雨中搓揉我们的邂逅。眼光茁壮

一恍就越过了你的兰花。风吹过
吹过徘徊在陷阱中的竹尖、波澜的堰塞湖
蛙声见风就浓，然后散去
消失。一些蝌蚪在阴谋里颤动，月亮被蚂蚁搬动
一些树叶在风下奔走，成了蛊语

暗香已经埋下。阡陌之上
你梳着晚景
但我仍在想念从江南来的另一个节日
时光挥舞着龙须
风动。在棕子的糯香中不忍离去

我却需要一瓶酒，在这张涌动的画里
饮下欠我一辈子的人，和
风暴


我想去北方

大火把我赶出家园，你好像一个格子
在四周种上草籽和果树，亚热带的阔叶显得奢侈
洒下春天的梅雨。声音有点簌簌
且，孤独

这是南方，苜蓿正在开放，野草莓熟了
谁在沙洲的深处唱着山歌
河流向东，追着昨天的风暴
束之高阁的诗句，没有被渲染。让人郁闷

一些美好被雨季桎梏
沾在一起，潮湿，寡言
我渐渐被雨水冲淡，又绞成泥汁
对着从窗口爬进来的影子，有些畏惧

床头的镜子泛着醉卧
我不得不滑落进月黑之夜。在驿道上奔跑
如一头豹子，向着北方

 
妹妹，解开你的肚兜

今夜，只有一种颜色排空而来。我会吹熄
烛灯。让乡音看不见玉脂。这朵
开放在黑夜的红色玫瑰，让我想起颤栗的天空
火烧着云……

沙漠的背后大师主持了一场战争。有鱼的呼吸
呐喊，甚至游动的血、静谧的时间
没有森林，我的树木已被砍伐，只留下丘陵，山谷
伐檀的声音
岩壁上的画，是两只戏水的鸳鸯

我爬上山顶，任黑色的秃鹰坠入
这是所有的言词。黑夜吞噬了我的思想
发出磷光
带着一群好战的勇士化为狼烟

一处烽火。“天空是只倒扣的碗”。我
四壁徒然
海洋在瓷器里泛滥，趋于潮汐
妹妹，我解开了你的肚兜，才发现
七月的蝴蝶


莲花玉

对于玉，我没有很多的感性。对于
莲花，我想起一池的无奈。佛一直坐在佛的心上
压得季节喘不过气，如春天浸透的雨
总翻不过潮湿的身子。佛尘在悟

眼泪不知不觉地滚落，落入伸出的枝
粉红色的花伞往后退。眼看就到了花开的季节
光泽圆润，如经过跋涉的叹息
在一场火中摇身，跌入河床

尘世是焦渴的红唇，让我向你投去衷心一瞥
这些熟悉的、陌生的，正在流浪
月色，是一场失落
牵着记忆走过石板路。你如玉，蛙似盘

旁人好像有心事，可谁都没说
只有你又一次凹陷于纹章，露出
春天后的忧

 
晚风正好

估计这会儿有人，站在我的门外
身披丝的披肩，等我拉开门梢
这是我早已预谋的相遇，我把夜风涂上麝香
把干渴擦得贼亮，把瓷碗洗去尘埃

我的窗外有一株千年的槐树，槐花
会在任何季节飘飞
给夜色增添一些伤感
估计你此刻正准备敲门，你不会推
像唐朝的那个诗人，懂得使用吝啬的声音

好像碰瓷，你皱眉，没有露齿
幽幽地，看得秋季如死蛇一般，从你
袖管里滑落

我估计此刻晚风正好
将对面池塘的心墨绽开，小南风
制造了气氛。铺垫拥抱的场景


你这瓶老酒，令我神昏

从废墟里捡回脊骨，这不会
花去很多的时间，可用脊骨研磨，酿
出酒来，这要花去大半生的光阴
人们把故事安排在秋季，总有自己的道理
正好，在一场丰收后

贮藏了五谷，屋后有野菊
花粉被蜜蜂吸入瓮中，柴火也足
你在山坡上躺成慵懒的样式。再远一点
是山脊上的蓝，怎么也想象不出
冰冷的感觉。风再一次吹过

不全是小南风了，有点厚重，让季节
面临思考
整个秋天，我们不仅仅做，爱做之事
我们任秋天的阳光从屋瓦上掠过

即将远去的候鸟。放弃了的那次孕期
只因，床头的那瓶老酒


你是我体内生长的毒瘤

祈求自己误入迷途，误入夏季的绿景
被一条斑斓的蛇吸引，它用
自己的尾巴摇响礼乐。进入朝思暮想的仪式
进入楚地的巫术。在一棵树下

启动程序、咒语、蛊毒
这时，幸福是泛滥于内心的狗尾巴草
草尖上吹过积怨很久的落日，像轻之又轻的羽毛
轻之再轻的回眸，充满情人的气息

而小草的根系，会伸向一座皇家的庙宇
种蛊的人敲着木鱼，被种蛊的人双手合十
动作稔熟，令夕阳烁目。虔诚

没有比这更能直达内核，包括鸟歌唱的方向
忽冷忽热的疼痛
凝神的面色
灌木林已病入膏肓，月色仍旧隐身其中


养    育

这是神圣的话题，不容玷污
与自己的影子往树生长的方向，回赶
天空下着大雨
列车从鼻梁穿过，哭泣一点点收回

空荡荡的房子默立在煤油灯里。一只蜘蛛
喊着乳名。恍惚了几十年
如同遇到你时的那个夜晚，你不问我的出身
像母亲一样抱着我漂泊的头颅
直到天明……

这让我尴尬，惊慌。月色一再错乱
直到，我梦见自己毛茸茸的胚胎
泅渡后的河流、走失了的路
我把自己沉溺，不愿在你的怀里醒来

生怕自己的一声嚎叫，会喊出梅山的回声
生怕伸出的手，刮伤爱的铁锈
黑暗中，你是一只摇篮
我却是一只哺育期的稚鸟

 
等    待

一次次地被那些古怪的意象
囚禁。将自己的啜语涂上你的唇膏。穿上情侣装
七月，一些怪像纷纷飘落
只有在公园的长椅上，才能看见镜中的老人

他们的拐杖下流过一条河流，也埋葬过
一只岁月的鹦鹉
话题不再重复。待一双旱冰鞋滑过
七月追着夏季的风，延伸

好像有小马驹的蹄声，传来
纵向的幸福和横向的落寞
这个公园曾是放着一个绿色的邮筒，它收走了
我的信件

然后，它喂养衍生的鸟。现在
它仍旧坐北朝南
用沧桑面对这些铁椅，待那对老人离去
背影已渐渐佝偻

 
你手心中的麦粒

惹上这种癖好时，你把夜色当做
乡土，把自己变成一粒麦子。等待
太阳从腊月里点燃梅灯，用一场雪再次覆盖
我们裸睡的身子，和十指相扣的姿势

这是一种恒久的寂寞，在七月
我就添加了栅栏
腐殖的气味有点沮丧。窗门被阳光
打开。又被霜露关上

其实都是一样。我摸着寒冷的月光
辜负了你伸出的耕具
我和七月的鸟翅站成一排，穿上钟意的牛仔
挥动七月的诗歌

任玫瑰的刺痛从虎口传向四肢
在中枢旁，我发现那株麦芽
流下隐藏的泪水
让季节长出明朗的动势。或畸形的
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