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水为湖。无水呢？
一棵高大的树，在冬天
站成嶙峋瘦骨。叶子落尽，
春天远走他乡，干裂的土地
再也没有纷披的爱。我的家园，
瘦成一棵没有神韵的化石。

水是你的叶子。你的叶子生生不息。
那水，逆着阳光飘升，顺着月色飘落。
灵与肉，短暂与永恒，喧嚣与寂寞，
下沉的，在心底，飘升的，如月色。

你也是一片叶子。如果飘升的水
像爱一样远逝，你将变成地球上的
一个土骷髅：龟裂的时间
写满荒芜的黑暗。

爱是我的叶子。我会行走的皮囊
装着灵魂。像你丰富的内心
荡漾着水的微笑。春风拂过，
我是一株迎接夏天的木棉。

我是家园的叶子。我把寂寞与荣耀
一起向蓬勃抒写。我的兄弟姐妹
站在一望无际的树冠上，把无限的未来
向你阔大的湖面铺开。

我的前面，有无数叶子，凋零了。
我的后面，还会有更多的叶子。
时间是匹快马，我们跃上枝头，
谁能抓住飘忽而逝的鬃毛？
马蹄踢处，流星陨落，
一棵大树依然郁郁苍苍。

我和你，似曾相识。
我先祖的脚，赤着，铆进泥里。
你先祖的鼻息，
水，或者飘升的月光，
漫过田园的根须和繁茂的叶子。
季节的呼吸，循环有序。

我和你，都是时间纵轴上的一棵树。
树上的一片小叶子。虽然形态各异。
虽然一个如闪电，一个如山陵。
但，我们紧紧相依。

笙歌响起。对岸霓虹闪烁。月光泻在迷濛的
湖面，也泻在无数棵树无数片叶子之上。
今夜，我只关心你，关心月色。但没有人
关心我的一声叹息。我的叹息
也是一片叶子，落在你的湖心，
小小的涟漪。

涟漪寂灭。在风忘记的地方。
涟漪暗生。在水消水长的季节。
同一棵树上，很多叶子从嫩绿到枯黄
从不相识。甚至，勾心斗角。甚至，
对你这个生命之源，挥动罪恶之斧，
斫你枝叶……

笙歌响起。月光泻满湖面，
也泻满我的内心。
今夜，我只想和你更好地共享月色：
叶子落了，又生出新的叶子。
                       2017年8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