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赛里木湖畔看暮色降临

围困一座岛
给它黄昏。衰草。
无边的湖水。
围困一个人
给他微笑。转身。日落后的孤独。
一滴挂在暗蓝峰峦的睫毛下，悬而未决的泪滴。


湖

河流如经卷。
水中鱼，湍急的经文。书写
与散佚的速度同样迅速。
赛里木湖，液体的图腾上缓慢、滞重的镌刻。
它收集所有经过它的事物。
雨。风。野花的种子。偶尔经过它上空的云。
飞过湖面的鸟影。
一个蒙古姑娘映照在水边的脸。
一个哈萨克男子抑郁、沉默的身影。
湖水中细小的光，曾在他的脸上秘密雕刻。
许多年过去。湖水静止。鱼骨已成化石。在某个
宁静的夜晚，湖面闪烁
消失在水下的经文，浮了上来
混合着星斗、宇宙浩渺的书写
真理一样清晰、玄奥。


湖畔一夜

湖泊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这种力量在你
未曾抵达湖泊之前，就能感觉到。
那首先是一股潮湿的气息，植物和女性
的气息在控制着周围的一切。
然后是我们对于水下世界的好奇。每座湖泊下面
都生活着我们不认识的小孩，他们会湿漉漉地
爬进你的梦中。
我记得少年时代的梦，被一个少女
水草般的长发缠绕。醒来的枕边，总有某种
挥之不去的腥味。而白天的湖泊，会被收起
装在她的身体里。仅仅留下脸颊上
墨绿色芦苇掩映着的两孔深潭似的眸子


天鹅

你应该像欢迎爱情一样欢迎一场
暴风雪的到来。
或者，恰好相反。

如同风雪
掩盖了人世间的肮脏、黑色
你要像湖水一样，覆盖掉爱情里的斑点

你要像期盼爱情一样期盼它们的到来。
那些天鹅，来自更寒冷的地方。
穿越界限时，它们的翼翅和云层
擦出了低低的声音

多么艰难。仿佛爱情的跋涉
你要像爱上爱情一样，爱上它们。

当它们到来。卸下疲惫。卸下
翼翅上的尘埃
你要爱上它们眼神中的疲倦和叫声中的欢愉

当它们其中一只落单了，死去了同伴
你要像对待人世间的残缺一样对待它们
你要爱上它的孤单、哀泣和至死不渝

当最后一粒风雪
融化在春天的嘴角
你要像爱上最后一缕冬天一样，爱上它们的孤鸣和离去


赛里木湖：失恋者的哀歌

……之后，群峰之手，捧出了一颗海洋之心
比美更美。比信仰更纯洁。比爱情
更蓝。

赛里木，无边瀚海中硕果仅存的珍宝
赛里木，大地之母伤口里豢养的晶莹的盐粒

赛里木，我的姑娘已经化成湖面上孤独的天鹅的倒影
我的心，已经变群山峰顶的积雪
我的歌谣，已变成湖水里的冷水鱼……

赛里木，如同
只有一颗失恋之心，才配豢养恒久的爱情
只有塔克拉玛干沙漠里古老的渴意
才有资格守护这无边瀚海里最后的一滴水……


赛里木湖：最后的抒情

我爱这群山围成的怀抱。爱这里艰难生长的新疆杨。
也爱它们在湖里稀疏的倒影。
如同鲁西西所言
这样，“美好的事物就被我喜爱了两次”
但其实还有更多
我爱这山顶以上的星空
也爱湖里的水草和游鱼。
它们在水里游动，彷佛浮在群山之上。
当湖水被七色的山体映得斑斓
我爱这斑斓
也爱在斑斓之中新疆杨的倒影。
它们伸向深远的天际，同时就探向了水深之处
有一天我也会回到这里
我相信如果一直往水底走，就能抵达最深处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