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8月15日》

那一天早上天还阴沉着，雾霾严重
快到中午间的时候，一道曙光冲破乌云
鬼哭狼嚎的时候到了
收音机里响起里叽里呱啦的鸟语
重庆电台播报了消息
中国军民抱做一团，杀猪宰羊
庆贺这伟大的胜利

时至今日，我并没有忘记当年记录的
黑白画面，狼蛇一窝的小日本
一个个露着沮丧的脸
昔日的不可一世，此刻颜面扫地
一个个塔拉着脑袋
像吊死鬼

天作孽犹可救，自作孽不可活
血债要用血来偿，我中华礼仪之邦
缴枪不杀，举起手来
没有像他们一样强盗行径
在收留的战俘营
他们享受着比中国老百姓
更高的待遇

那是一个大快人心的好日子
中国的十年抗战告一段落
破损山河暂时得以修养生息
人民得以喘口气，一只鸡可以大摇大摆地
走出鸡窝，而不要担心
强盗的四处追逐

那是一个扬眉吐气的好日子
时至今日，已经过去七十二年
我依然感到像喝一壶好酒一样痛快
在今天，我对我的朋友说
在这个世界上，最不听话的就是猪
走，咱们买上一斤烧猪耳朵
找个地方喝酒去

“丙不修灶必见灾殃  辰不哭泣必主重丧”
翻开彭祖百忌
原来鬼子末日的这一天
老祖早就界定

《想到的》

比如想拥有一辆富贵的
宝马或者奔驰，再不济也是奥迪
比如搬进一百六十平米以上的新居
在比如宽绰的阳台上种满花草
比如过几天要去昆明
再过上一年可不可以
到国外去旅行

想到的不一定能够做到
想到的仅仅是白日梦
想到的只是对美好生活
无尽的幻想

但想不到的
比如灾祸，比如意外
谁都不愿意去想
因此想到的不一定做到
没有想到的不一定
就不会来到

能想到的是美好在召唤
不想到的是忌讳那一张嘴
呸，呸，呸

《做到的》

我敢确定，这一生我做到的
都是我想过的
但也有一些我想过
没有做到或者
根本不可能做到

我属于那种心比天高
命比纸薄的人
但我深知一步一个脚印才是
硬道理

因此更高的幻想我不敢想
不切实际的梦我不敢做
我做到的正如
我养大了我的儿女
我颐养我的父母到天年
我让自家的土地不长草
……这一些我都做到了

我没有做到的
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不是一个好丈夫
我没有给他们带去
丰衣足食的幸福生活
这是我耿耿于怀的一生
我的亲人们你们要原谅我
我流干了汗水还是
于事无补

《五十年后》

五十年后，汽车可能
长了翅膀，可以像飞机一样天空
自由飞行

那时候飞机可能成为
太空机专用了
也有可能不叫飞机
叫比飞船更雄伟的名字

五十年后，捂我的那堆土长出了
一拨又一拨的小草
抑或是长了一棵参天大树
也有可能城市把别墅搬进山里
我就在某一幢别墅下住着

那时候儿孙们都忘记了我
忘记了他们爷爷的爷爷
只可能在日常的叙述中
提及到他们有一个亲人
曾经会写诗

他们有可能搞不清我
真实的身份了，五十年后
我的书依然会在图书馆陈列着
不过不会外借了
只能当做一种资料供人查阅

五十年后，有可能我居住的这幢小区
不复存在了，但这个城市会存在的
还是会沿用现在的名字
就像现在已经沿用了
三百多年了

五十年后电视不会在出现
有可能变成一种电波或者声波
那时候人类可以移植心脏了
再不用担心脑梗等一些列
肆虐人类的疾病了

五十年后，我会变成一只蚂蚁出来
也有可能变成一棵草出来，变成一朵花出来
不是说因果循环吗
今生我做错了很都多事
来生我就不在考虑
做一个人了

《小护士》

她为我解开裤扣，一只手
实在疼啊疼，突发的疼痛
在左手的手腕处，一下子
我像变成一个废人

小护士不耐其烦，小护士叫我解开钮扣
露出屁股，而我实在是没有一点力气
不是没有一点力气
而是用不上力气

小护士小心翼翼，她把针筒摆在一边
一双小手在为我解钮扣，脱裤子
直到露出她需要的部分
左一针，右一针
她问我疼不疼
我说屁股不疼
手疼

小护士年纪不大，不及我女儿的年纪
她为我拉起裤子
然后又为我
扣好钮扣

《关公与关帝》

关公和关帝是不是一个人
回答不置可否
但关公和关帝有着本质区别
他们一个住门外一个住庙内
住门外的叫关公，是守门神
住庙里的叫关帝，是菩萨
菩萨和门神有什么不同
他们隶属神仙范畴

在云南境内，关帝庙并不多见
门神关公比比皆是
无论你走到哪个角落，哪户农舍
他威风凛凛，手持偃月刀
守护着那户人的平安
他唇若涂汁，面若红枣
不过据说是民间的描绘
他美髯二尺，相貌堂堂
自古就是忠义的象征

关公和关帝到底有什么不同
金兰结义，拜的是关帝
问财平安，求的是关公
他们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内
门内门外
人间讲只讲忠义

不忠不义，不是短命夭折
就是暴尸荒野
这样的事列还用得着我在此
絮絮叨叨，无聊一通吗

《年中》

醮一管笔墨，我只想写写年中
年中了，就是进入了秋天
由绿至黄的季节，可喜可贺
辛勤有了结果，瓜熟蒂落
水果飘香，人间一派
繁华之景象

但于我而言，年中和年初
只是过了一天又一天
我是个没有土地的农民
自然没有丰收的喜悦挂满脸庞
也不是吃公饭的机事人员
不必为衣食生死操心
我靠我自己的一双手，两只脚
在这个世界打拼

这个世界，越来越不依我打拼
我付出十收获不到一
我亏空了九，年终了
我依然在奋斗不息

年中了，没有什么可喜的
亦没有什么可悲
看到黄爽爽的大自然
心头为之一振
至少有人活得比我强
这是一个丰年
我为普天下的农民而兴奋


《铁线草》

你是碾压不死的，在山路上
无论车轮怎样摩擦
你都有轮回的生命在春夏秋冬
不停地长青或长绿

这就是我尊崇的品质了
做人要根扎大地，永结泥土的初心
风雨无阻，无论遭受
怎样的磨难，身残志坚
永远向上

这就是我做人的初衷了
这一根小小的铁线草，就像大地的经络一样
任何外力无法将它摧毁
有一节根就能长成一片
有一片就能组合成一个
绿色世界，从不自卑，自怨自艾
用两片薄薄的叶片向世界证明
自己的存在

痛，免不了
有时候我听到你在车轱辘下撕心裂肺的
哗哗作响，被打滑的路面，遍体鳞伤的你
被磨损磨扁的身体
就像把忧伤聚笼一身
装扮成铜墙铁壁

一根铁线草，经常在我梦中出现
稳如泰山般摇曳
梦醒时，我分明清晰地看见了
在那条山路上
我不得不碾压过的那几棵
充满着勃勃生机的铁线草
就像碾压自己的一生

铁线草，卑微的铁线草
大义炳然的心就像
壮士断腕

《下弦月》

被挤干汗水的乳房，乳头缩进去了
透着扁平的白光
看到她我想到我的母亲
看到她我想到饥饿童年里
被我咬干了的母亲
曾经丰满的乳房

我到三岁才断奶
那时候的穷孩子没有糖吃，没有零食
母亲的乳房就是
孩子的糖和零食

日复一日的撕咬
母亲的乳房成了下弦月
不管你是否相信
这一双下弦月
光亮了我一生
要走的路

隔着几十年的光阴，往事历历在目
母亲年老时干瘪的乳房失去了光亮
尤其在母亲最后的时刻
我为母亲脱光身上那最后
一缕衣裳，母亲的下弦月哪里去了
我问天，问地，问自己
我的母亲，把下弦月挂到
天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