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在湖边行走

我的身体在岸上，
我的灵魂在湖底。

不需要经历什么，在赛里木湖，
每一种蓝都是证明。
野草晃动的时候，牧羊的少年在对岸
向我挥手，
我也向他挥手。
——有一丝很小的风吹来，
他走近羊群，像一颗寂静的星辰走近太阳。
雪得克向魔王挥刀。
他心爱的姑娘在深渊里面，
他也沉入深渊。

站在岸上，我的身体有一半在阳光里。
另一半被湖水摇动。
有一个少年赶着羊，
他举起左手，我举起右手。
我和他之间是空旷的无声的古冢。
只有一只鸟衬托我。
只有升腾炊烟的博乐，能够复制这鸟的白——
它靠近水纹，石头。
我在一棵云山树下，
目睹水流的柔软，呼吸，平安。


2.山羊书

昨天，湖水用精致的语言，
迎接日出：
湖面上没有一只鸟，但是有彩虹。

三段不同的蓝进入视野。
最近的是水，最远的也是水。

近处是透明的，
是湖蓝色的我站在岸上。
远处是真诚的，
是雪山把高处的白投影在视野中——

一只山羊缓缓走来。
它越过雪线，前额与湖水之蓝碰触。

朴素的植物在面前开花。
我的呼吸在湖水前停顿。
山羊靠近太阳，
我靠近它的倒影。
我仰起头，时间仿佛静止了片刻。


3.远处的云，比近处的要白一些

近处有精致的鸟。
远处也有，
但水的波纹令它看起来深不可测。

我坐着，一只鸟飞过来。
它留在水中的身影，像是落草为寇的英雄。

我是它第一眼看到的景物，
所以它爱我。
——此前我迷恋过一片云。
我迷恋它在水中的姿态，
就像一些植物迷恋雪山，黑马迷恋小妖。

植物的名字，用金色写成。
它是赛里木湖的涂鸦，
它只用很小的声音就唤醒了夏天。
一只斑头雁凝望着远处炊烟。


4.山坡上有一片笔直的云杉林

我养过一条黑狗。
夜里，它总是蹭我的被窝，用渴望的眼神，
注视我摆在床前的事物，啤酒和诗歌。
我也总是把它的脸，
扭向没有灯光的那一侧。
现在它死了。
它的额头贴着我的膝盖，
就像一个睡得很安详的孩子——
我的额头贴着湖水，天空那么静，水那么蓝，
岸上的人，
请原谅我的孤独。

我有一处房子，
可以看见低微的潮汐在月光里撞击。


5.醉游记

有一朵云彩浮在湖面，人间被它遮住了。
人间的一半是石头，
另一半是很容易就漫过石头的水。
我坐在湖边，一面喝酒一面想着湖水的深处，
一个干净的名字，
缓缓擦亮湖的背面。

我有干净的倒影。
我的倒影比雪山浅一些，
云的倒影更浅。
再浅就是悲伤了。

湖水是宁静的，细腰的山羊站在水里。
我坐在岸上。
山顶的雪一边融化一边流下来，
捆缚山中的马匹。
——有一个姑娘在我旁边坐下，她要了我的酒，
她说她在等一个盖世英雄，
驾着七彩祥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