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忽闻哀歌
真好听。我是说窗外传来的哀歌
被萨克斯吹奏得沉醉又寥阔。
这音调穿过清晨的薄雾
将悲情送给居住在附近的每个人。
身上盖着白布的死者
从一个普通门户里被缓缓移出。
哭声已止。有位年轻男孩
抱着死者的遗像走向灵车。
他身后跟随的众多亲属
头上分别裹着白色、黑色宽布条。
我看见相框里的女人依然微笑,
柔亮的乌发半掩着一张美丽面孔。
男孩湿湿的下巴抵在女人头顶,
每一滴泪水都经过她的脸颊滚落到地上。
薄雾开始消散,这群人上了不同车辆。
一阵鞭炮炸得惊天动地。吹奏者走在最前,
用悠扬的哀伤带领着沉寂的哀伤。
每日的恩典
上班途中,巴士车总要经过
一段废弃的铁路而引起颠簸。
旧铁路既不通车,又不拆除,
枕木与枕木之间野草杂芜。
并列的钢轨上,始终有两道
悠长的光柱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仿佛上帝在那里蹑足逡巡。
从窗口望去,一座白色小教堂
像脱轨的火车头歇息在铁路一旁。
圆顶上的十字架喷涂了大红油漆,
以抵御自然风化和人间烟尘。
那座教堂我从未去过,
但每天看见,它就是为我而设。
无论巴士车将我载向哪里,
这恩典皆与我相伴随行。
三月三十一日纪念
该放弃的都已放弃,
那些填充你绝望的东西我不会带走。
时间的雨水由绿变红,
只有铁锈在春天的栅栏上徘徊不去。
走出民政局大楼的一瞬,
太阳正将一场阴雨逼停。
站牌前突兀探出的一片梧桐叶,
湿润的唇舌含着一串晶亮词语。
花未失色,人已走散,
卸下乌云的额头迎来炫目光线。
巴士车开来时我已从短暂的盲视中
掏出一枚硬币,捏着它的正反面。
交织过的命运,割裂开的现实,
松开的手降下了恩怨的体温。
现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闲看风景流逝。
这一天,载我回家的
是玻璃上光怪陆离的万花筒。
鲜花小镇与骷髅教堂
二〇一四年的一天,我悄悄走进那座巴洛克教堂,
看见一具具骷髅白森森摞满了三面墙。
站在教堂中央,被上千个死者围观,
我感到活着的人反而势单力薄。
这是小镇为节省土地立下的契约:
掩埋过十年的人,要一个个被挖掘回来。
它们的脑门上写了名字,绘了植物,
似乎表明它们生前是人,死后还做过
月桂枝、橡树叶、常春藤和玫瑰花——
在姹紫嫣红的哈尔斯塔特,我分不清
哪些花卉由活人栽下,哪些花卉从地底
随死者寂寞的灵魂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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