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中的仰泳者          

你以心为灯
以路为鞭
甩响黑夜的最后一个音节
让燃烧的欲火由红变白变暗
你将鱼缸沉入湖底
垂钓者在岸边却钓上了一尾
刚刚放生的鱼
你仰望星星
没遮拦的天空
抛下一滴滴活着的证据
你说：鱼有一江的泪水
一块墓碑
刻满了穷人的姓氏


一蔸准备裸奔的老树

秋风来了
小草跑掉了青色的鞋带
天空跑掉了一双双白色的跑鞋
而靠在河边石墩上的一蔸老树
如往常一样不慌不忙
在风中捋一下胡须
再把脚伸入凛冽的水中
清洗一下他那塞满泥巴沙石的脚丫
然后再修一下趾甲
穿上天空跑丢的一双跑鞋
扎紧小草跑掉的两条鞋带
抬头望一眼天空
太阳已经逃遁
老树大声呵到：
“太阳，你给我滚出来
你脸红什么呀
不要再躲在云后
偷窥我的第1001次裸奔。”


输液室里的修行

走进输液室
我便获得了短暂的公平
最起码
在护士温柔的呵护程序里
我与别人拥有一样的待遇
她会唱我的号
也会询问我的姓名和年龄
让我感觉
她就是天底下最关心你的人
伸手 扎带 抓拳
目光能看透你的表皮
最汹涌的静脉血管被她一眼看中
一针扎出我深藏的红色隐喻
病理不再需要更多的解释
成人输液室里
整齐划一的支架没有表情
整齐划一的座椅没有痛苦
忍耐是他们唯一的修行
葡萄糖里隐藏着吗啡兴奋的影子
生理盐水游走着青霉素不安的神情
你再怎么定眼看也看不出不露声色的药力
打盹的眼皮出卖了你内心的彷徨和恐惧
隔壁的儿童输液室
又发出了新一轮一哭百应的壮丽
你的修行远没有他们的两行泪来得痛快而真实


小站的另一块站牌

携一手诗稿
在小站等你
希望红叶在空中
多出一分钟的停时
假如秋风能撩开我心中的谜底
今夜的月光就不会一点点瘦去
你说小站的夜一定很静
看得见银河里一尾尾瞌睡的鱼
而我的目光
已被一趟趟飞驰而过的列车撞断
一窗窗陌生的面孔
褪色成一张张熟悉的背影
我漏乘在夜色的中央
把自己站成另一块站牌
站牌腾出手
抡起道镐
将一颗颗星子
夯入宽阔的路基


陌路同行

一个陌生的城市
一趟晚点的列车
一个小小的号位
让你我陌路同行
行李在行李架上拥挤
茶杯在茶几上紧紧相依
最后我们才隔着一厘米的距离
坐到一起
脚下的铁轨
不知疲倦地向这趟列车跑来
又向另一趟列车跑去
窗外的风景扇型般打开
远处是你我无法触及的扇柄
我们用夹着乡音的国语
探讨着国际热门的话题
不着云边天际的笑料
常让笑声刷白牙齿
欢快的除了你我
还有不知离愁的汽笛
下一站
该是我 
还是你
让故乡的小路
从穿梭的人流中钓出


走不出六十度的忧愁

酒的醇厚
后劲我绵绵的深睡
仰望瓶底
最后一滴
滚落腮边
挂住浓浓的回味
酒走出陈年冰冷的地窖
走入我今夜灼热的心房
我走出酒店玫瑰色的微笑
却走不出六十度的忧愁


祭祖

一枚加价的车票
沉重了心的翅膀
归乡的小路
收割满山的子孙
面对青青的墓冢
低下仍喘着气的头颅
沉静的颅骨
参透每一方净土
小草使劲抓紧了太阳的胡子
从坚硬的石缝里蹿出
你洒下一壶湿润的眼神
微弱的磷光
转不动命运的罗盘
申山乙向
面朝东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