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觉

一片树叶落下的过程，是安然的。
也可能是纯粹的——
不纯粹的那些，
是有硬度的，像船停在港口，安静，朴素。
颜色也应是朴素的。
男人冷漠，女人坐在旁边。
他们可能在回忆什么，
也可能失魂落魄。
他们只要说一句话，
太阳就能够清晰地点缀视野：
我想到一个人，
之前刚经历过洗脑，
她看着停在空中的鸟，有些出神，
她独自坐在铁轨上，
等待某些声音渐渐靠近。


喝酒的时候

太阳在视线尽头。
我坐在酒吧的角落里，翻开留言本。
一个人叫阿国的人说：
生命往返，徒劳，只要闭上眼睛，
就能回到人间。
另一个人的留言则说，
丽江是个没有烟火的地方，只有很少的过客，
她在此狼狈。
当然她也留下微信，电话，
但我没有打扰。
我想象着她在海上漂泊，
像一朵颜色妖媚的花。
她身旁是玻璃瓶，带着给远方的信——
坦荡地漂泊，
或是坦荡地虐心。


她和我同名

——翻到一页，空白。角落画着梅花。
空白是内心不断出现的空白，
也是空白中闪烁的过去，
途径的光明。
我想到一句话：每首诗，都能遇见未来的W。


合约

河水静而安逸。
夜晚的妖怪在风里开花结果。

我默念了一小段经文，并有很小的心愿，
但不打算把这与人分享。
也许只要片刻，我的声音就会消失，
像每个夜晚那样，
从小心的水的波纹中消失。

月亮就在旁边。我喝醉了，它也波动起来，
但没有谁在意。
我用很轻的声音说：
我要你暗一点，
我要旅途中的人，各有一只麻雀。


背过身的阿惠

坐在临窗的地方，我和她有一面之缘。
那时水流似乎快一些，
现在慢了很多。
水边有一株很小的植物，
它从石缝里伸出来，
它旁边是很干净的墙。
——有时阿惠站在墙边，有时我站在墙边。
我站得高一些，
而且带着帽子。

阿惠走到墙边的时候，几乎没有声音，
她也从没有走到我面前过。
她光着脚，
踩在干净的石头上。


食色

其实应该是十色。或者失色。或者……
没有颜色也不一定。

我想给阿惠写一首诗，
但只写到夜晚，
低垂的灯光：
有只蚂蚁爬过我的手臂，爬到水碗里。
碗是空的，
蚂蚁落下去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
（但我好像听见了什么，
所以我用低的声音和蚂蚁说话。）
我问它们：
这人间，你们认识的人间，
是不是很浅？


有一扇门

写一首诗，必须喝一碗酒。然后——
敞开一扇门。
门外的影子进入房间。
或是月光进入房间。

一只猫很仔细地走过来。
它眯着眼睛。
门的压制力显而易见，如同洁白的牙齿，
咬合在空旷里面。

——固执，且含义与我有关：
这里没有野兽，
说起那些可能存在的伤害，
就像在说有一块很小的石头被人踢来踢去。


微火

睡醒了，时间也停止了，我点亮蜡烛。
很轻松的乐曲回荡着。

——嗯，蜡烛之前是干涸的，苦味的，
现在是明亮的。
之后它会再亮一些，
之后它会死亡。
这件事我想得很清楚了，
所以又点了一根烟。
（有时候孤独是各自的孤独，在火中，
他们彼此相伴。）
火光又亮了一次，
就像火车又一次拉响汽笛。
我应该再喝一碗酒，
再写一首诗。
再做一夜不归人。


诗和酒

如戏子般：站在高台上，大醉，不醒。
他们喝水，
我喝高粱，烧刀子。
崖山。
海潮渐低。

叫醒我的人又给我倒一碗酒。
我说泸州。
可是为什么这样说呢？
为什么我又一次梦见：
途中有雨，少年的皇帝骑在马上，穿青衣。
正要喝酒。
这是谁梦中的南宋——
我下马，
割麦子。
一刀又一刀。


水边有一棵大树

一棵很大的树，快要死了。
它有一座古城。
它有火山，钟楼，夕阳。它也有风。
它被美好的名字簇拥，
被河水，白草，麻雀，
用力地擎起：
那是独立立的美，
但不是孤独。
我是城中的小厮，在酒馆里擦桌椅。
夜越深越容易暴露秘密：
背光的事物，
也背着沉重的石头。

石头里藏有死亡和一些很小的神明。
它们很轻。
它们当然是有含义的。


明媚词语

酒，是我的命。命中的诗——
有一块石头，或是一条船，一棵微香的树，
构成了抽象的生活。
古典主义，音符的律动。

我在丽江的小酒管理里写诗，
写酒，写泉水汇集成江湖，野性的东方。
在狼尾草开花的山坡上，
内心的脏。

河水随意地容纳北方。
微尘：落下的缓慢的过程中，
不知名的植物在长高，另一些植物则枯萎，
回到理想的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