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泸州发酵，被大海窖藏（组诗）
•季  冉•

●在泸州发酵，被大海窖藏

一场诗的际会
让你我在泸州相识
你有川妹子的泼辣大气
我有山东人的粗犷豪爽
——连分手都是在月下沱江
一瓶泸州大曲，不知不觉
暖入愁肠化作千言万语

是告别的时候了，你在小纸条上
写下我们的名字
写下：江月今夜初照人
空酒瓶封起一段月光，随水而去

那是个流行漂流瓶的年代啊
我们也正如青葱般天真烂漫
珍重初见，是因不会再见啊
你挥手掷瓶的姿势
在我心上定格三十年

江水滚滚，韶华东逝
谁会捡起那只
回响着月光漂流曲的瓶子
也许，它汇入长江再不回头
一段青果子般的恋情，就这样
在泸州发酵，被大海窖藏


●琴的钢

一架钢琴，二十年不响
会怎么样？钢的沉默呀
你还甭牛
我不弹，你就别想唱

一盏油灯，三十年不亮
会怎么样？火的沉默呀
梆硬冰凉
我爱着，你就死心吧

一坛老窖，五十年不开
会怎么样？酒的沉默呀
暗藏玄机
我不破，春天花不香

一个人儿，一百年不再遇
会怎么样？水的沉默呀
有种不哭
我走了，你得留下来


●盲艺人

他用一根竹杖
敲大地的门
他还是留在世上
 
这夜的王
大地上漂泊的一团黑
只有他看见了命运的铁钉与绳索
在酒碗中注下羞辱与荣光
 
他用小弦弹唱爱情
他来自月亮的故乡
他眼角一颗又大又亮的泪珠
是楼兰遗落的最后一豆灯光
 
他用大弦弹唱战争
他是赤壁留下来的人
琴上马尾一根叫的卢一根叫绝影
他天生一副战马的喉咙
 
这昼的神
人世间游荡的一缕魂
他用镶嵌白银的琴柄
叩天空的窗
他踩着一地星光去了远方


●酒礼

一棵半坡的谷子①
向大地垂下头去
人知曲也，礼诞生了②

一只小口尖底瓮
酿谷果之精华
礼祭天地，酒诞生了③

谷子只有籽实饱满之日
才会弯下腰身
这多么像秋天里父老们
大地上谦卑的劳作

酒只有窖藏在时间的沉默里
才会醇厚香浓
这多么像人世间的
亲情友情和爱情

曲水流觞，诗酒年华
子曰：“礼之于人
犹酒之有襞也” ④
我中华礼仪之风
江河浩荡万古流芳

注①：谷子为中国半坡氏族时期栽培的粮食作物。梵语称粟为“Cinaka”，即“中国”之意。
注②：古之礼者，示人如弯曲的谷物也。
注③：1982年7月，国家文物局发掘出土一件我国最早的酿酒器具和礼器——小口尖底瓮，已有六千多年历史。经考，甲骨文和钟鼎文中的“酒”字，就是从这种器具象形演化而来。由此，又有“礼仪”起源于“酒礼”之说。
注④：出自《礼记》。襞，器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