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 |
如果不是这次遇到,我并不知道
还有那么一个人
活在相隔不远的人世上
而她却清晰地叫出我的乳名
说我一岁时差点没命
她老伴儿还半夜赶来为我叫过魂
二十多年前,赶集回来的路上
她还给过我三个没有熟透的橘子
我顿时忘了语言,直到母亲提醒
在我心里她才有了称谓
她说她时常从邻村拄着拐杖
来找我母亲说话
因为家里的桌椅只会惹尘灰
大黄只会整天趴在门口睡觉
偶尔伸个懒腰,老伴儿只会在墙上微笑
不管她说什么都不回答
我留她吃饭,她说近来多雨,屋顶总是漏水
怕再下雨湿了被枕,无法收拾
临走,我塞给她两张薄如命运的钞票
她推辞许久才接过,为难地说
你也不容易,怎么好意思要你的
我没有勇气再开口回答
她唤了一声,大黄乖巧地跑到身旁
一起走向夕阳
背影带着余温,仿佛那是
她只身浪迹东莞的儿子
父亲的晚餐 |
不确定你回不回来
早上把鸡全放出去了
现在又捉不到,只能随便吃了。他说
仿佛我是远道而来的稀客
他打了一碗米,关上米箱
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又加了一碗
我知道,只打一碗米
早已成为一种习惯
炒鸡蛋、腊肉、茄子
煮瓜叶和豆角
像为一个即将道别的浪子饯行
而饭桌上还没收拾的简单的碗筷
向我暗示他们的日常
我们各自沉默,饮酒,母亲说
好久没接到广东的电话了
不知道那边怎样。我撒谎说
他刚换了新厂,待遇不错
也许年底,就会有个姑娘叫我大哥
父亲诧异地看着我,满眼欢喜
反光
我问起二婶的病情
二叔沉默了一会儿,说
每天生活在刺痛的谎言中
别提了!
这次他没有流泪
只是仰头望着夜空
星光照射在他眼里
没有一丝反光
悔恨
舅舅喝多了,谈及外公
说一直想带他去看看
万丈曙光下的昆明
可惜野草过早淹没他的脊梁
我第一次听到他说话
字句如此稀疏
新房
钢筋是五十五岁父亲的骨骼
水泥是五十三岁母亲的血肉
第一层代表他们的大儿子
第二层代表小儿子
灰色粗糙的墙,空荡荡的房间
和客厅,代表他们的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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