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宅
外墙斑斑驳驳,门框已变形
一把锁,有被砸过的痕迹
锅灶旁一台老式风箱
沉默不语
里屋炕席上,落满了灰尘
发黄的年画里有一只猫
正用痴情望着我
棚顶,那只发黑的简易灯泡
悬挂在一根长线上
闭目养神。阳光从窗台一小块玻璃
打进来,温暖而明亮
小院篱笆墙上的鸡窝
眼神变得异常空洞
只是,拐角处的几株格桑花
开得正艳
2017.06.30杭州天目山
我们从蝉鸣声中趟过
江南太热
蝉鸣不但站在枝头
也铺在地下
有些蝉,擅长独奏
也有的喜欢合唱
浩大的声音将我们赶到室外
现在,我想蹲下来
解开并抽出右脚上的鞋带
系紧,所有关于
感动我的词语
蝉鸣,像是从山顶泼下来的
先是沒过了我们的脚踝
然后淹没我们膝盖
最后,和黄昏一起
淹没了我们
2017.07.14杭州天目山
林 黛 玉
扮演你的陈晓旭死了
而你却活着
活在曹雪芹一本厚厚书里
年少时,我是你铁粉
也偷偷爱过你
我曾无数次去大观园闲逛
红楼城墙太厚,达官贵人太多
我只能悄然离开
当枝头挑起一盏白灯笼
似玉冷香凋零
在太虚的悲欢里
我伤心地哭了
情愫死于你的病因
为此,我常常嫰寒锁梦
沉湎于酒香
2017.07.12杭州天目山
宣纸"T台"上的劲舞者
——致书法家徐世叶
对你心仪太久
等你来,我会为你研墨
试水深,探水浅
我喜欢看你
在纸上用笔舞蹈的样子
你笔走龙蛇,醉了山
醉了水,醉了方丈、出家人
和我。有一日
我梦见王羲之看你书法
被你气疯了
他撕碎了写好的《兰亭序》
你站在桌前,头也没回
只见纸上马蹄声起
羌笛横吹
你还在肆意挥洒
你手中毛笔就那么轻巧地
推、拉、顿、挑
不一会儿就在
宣纸这块平原上
堆出一座座,无人企及的
高峰
2017.07.10杭州天目山
放 生 池
每次去禅源寺我都途经这里
一座拱形桥像一把刀
把它劈开
池中养了好多锦鲤和几只乌龟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它们却游不出宿命
寂寞了,鱼会吐几个泡泡
再钻进水里。而乌龟会缓缓爬上
一块和它们模样差不多的石头
把自己晾晒
在"禅"与"缘"的强大磁场里
我看不下去,这种悠然自得
和无声的吐露
只能借着飘向远处的钟声
读一读它们的寂寞
有时我在想 : 这些放生人
是不是亏欠它们一条江
或大海中的几朵浪花
2017.07.17杭州天目山
徐悲鸿笔下的马
一个近代画马大师
把文字嚼碎,捣为墨
他放弃了鸿翎
手握一支支狼毫
把内心的悲苦
按在一张张纸上,使马
四蹄生风。他怀揣理想日行千里
那马的鬃毛上
驮着人类癫狂的欲望
其实并没有人抢走他手中马鞭
而他,却提着自己一颗心
为脚下的路倾空了所有
那些马,让他一次次鬼魂附身
他甚至常常忘记自己肉体
被风,引诱着冒险
他始终没有抵达温暖的彼岸
但他一生都在出售良骥
以致,当代与他齐名的许多画家
和后生们
只能绕道而行
2017.07.06杭州天目山
夏夜,适合对爱进行祭奠
太阳这盆火,越烧越旺
然后肆无忌惮地泼向人间
思念,最好选择在夜晚
燥热将蝉鸣煮沸
溅出的繁星斑斑点点
纯棉的月亮
圆与不圆,都不要紧
藤椅,起码不用推来推去
我要亲手拆掉它的冷艳
在开放的阳台,小坐一会
茶几上铺满最初的爱恋
我采用斜躺坐姿
将脚放在另一把藤椅上
此时,就像伸进了
一个人的体温
2017.07.12杭州天目山
想你,我就写你的名字
一点一横一撇一捺地写
它像情窦初开
先是把你写成了小楷
满怀羞涩,是那样认真
规规矩矩
写着写着,一颗想见你的心
便火烧火燎
又把你写成了行书、狂草
任笔走龙蛇,在心中
掀起激流与波涛
其实,我更想把你写成一幅画
写成康河柔波里那株水草
或软泥中的青荇
就这样,把你压在腕底
尽情地抒发
2017.06.25杭州天目山
半 壶 纱
——兼致滁州同名诗人
纱有半壶就够了
我把它当作雪
但我们,从不"煮酒论英雄"
我只看诗,不认人
我们至今也没谋过面
当初,能记住你这名字
源于我喜欢这首歌
继之,是喜欢你的文字
想起你,我把诗行
写成了狼牙山的锯齿
每天,我们都坐在各自彼岸
为情感与诗拉锯
用树下每堆粉沫当药面
然后,再撕一条白云
来包扎这尘世伤口
2017.07.03杭州天目山
卧夫,真的死了
今天,看见众筹在为他出书
一切都是他生命的盗版
看来,他真的死了
但三年多,他仍死因不明
我原来在诗中说:他是以诗人名义
与转基因粮食完成一次对抗
这是玩笑话。诗是个妖女
也许他中毒太深
这个世界,包括文人圈狗太多
也许他再不愿看狗的嘴脸了
他才与狼一次次亲近
甘愿与狼为伍
他喜欢归隐,不为瓦全
最后,饿死在了怀柔大山
他就是个,空酒瓶子
在生命最后一分钟
让自己空空腹部
灌满风声
2017.07.15杭州天目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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