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走好》(组诗)


1. 深夜电话

父亲走了，这一噩耗
顺着电话爬过来
天正下着小雨，打电话的人
不知道父亲，一生为什么
远走他乡，他乡作故乡
父亲也爱面子，回过几次老家
唠叨小时候的山，田里种什么庄稼
小溪里有他们最喜欢的追寻
可他不知道，瘦小的儿子在他乡
学会了沉默，孤独
在大山里写了诗，成了家
甚至在风雨中东奔西走
他也不闻不问

2.遗憾

奔丧那天，父亲躺在自己的厅堂
平静的脸似乎没有惦念
半开半合的嘴想对我再说什么
倘若有遗憾，该是
没能亲眼看到我出版的诗集
最后一次电话，他说了一句
印那么多本做啥用

早在七十年代，母亲走后
他没教我们几个前妻的儿女学会什么
但，教会了我们学会奔波
学会在世间的自理，自立，自爱
他一定看到，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山里
我的青春就像村口的那株红枫
飘零着落叶

父亲，坐起来吧
与我再争吵一回
关于落叶，关于命运
关于你的一生
在外漂泊，连同我和我的未来

3.盖棺而定

父亲下棺的那一刻
门口的哀乐，催魂的鼓声
震响在摇摇欲坠的土屋
告别父亲，我不懂选择
送行的脚步也带着故乡的呼唤
他实践了一心为他人的诺言
以及在党旗下的宣誓

那些熟悉的亲人一个个离我而去，证明
死亡的岁月一天天向我逼近，人啊
面对死亡，只想大喝一声
一切，盖棺而定

4.父亲，走好

手捧镜框里的你，送你一程
大热天，你也流汗了吧
跪在你的面前，我已无语
更没有眼泪，九龙江畔风景很美
奔波一生最终还是归土
田埂上的路，羊肠的路，风雨中的路
我也随你奔跑在那个陌生的地方

父亲，走好
八十六载的人生，在外奔波了
六十多个春秋，抢修中继线的日子
带着大哥二哥彻夜未归，我也很惊吓
而今，留给我的震撼
就是那片属于你的领地
也留下我青春的血汗

父亲，走好
盖棺而定的那一刻，我忽然明白
一盖棺盖，一生的是与非，恩与怨
一瞬间阴阳两清了

父亲，走好

(2017/07/07-11/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