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终于回到了故乡
开着轿车从城里回来
顺着山路，像摇晃着的骰子一样

山路的顶端，就是那上泉眼沟
沟上就是采石场
破碎机，把整座山顶掀开尘土扬
泉眼沟的泉眼，已被疯狂采挖机封上

我们班的白秀美班长哪去了
听说，她嫁给了一个摄影师
在高桥旁，不知过的咋样
还有，患有癫痫病的谷秀丽
老师怕她冬天被炉子烫着了
告诉同学们，照顾她安然无恙

嫂子说，她要去前村偷偷拉票
表弟要竞选青泥洼村长
让我们一定一定等她回来
原来她表弟是我同学
上小学时，还留着鼻涕躺

上届的村长辞职了，听说
他和第一届老村支书的儿媳，私奔沈阳
沟里的林场槐杨，还在长
一丛丛，一蓬蓬荆条盘旋虬屈倔强
直面对自然的霜，只不过
现在，已经卖给城里的开发商

冬日的凌晨，我曾在沟里拣过牛粪排
那些年，我在班级的小红旗，总是排名第一行
山后的土地板结了，屋后的枣树砍伐了
挂在那里，依旧是年年光顾的月光

我把哥家锃亮的五间北京平房，打量
小时候，嫂子总是说咱家的百年老房
墙里肯定有宝，就凭着这么粗黑黢黢的过梁
老屋扒后，弯腰祈福，一枕梦黄粱

村头老李家的奶奶，还健在吗
那年我眼里长了翳子，他告诉俺娘
中午进院时，用瓢水洒在我的身影上
果然翳子不翼而飞，我心飞扬

我的堂妹离婚，养鸡卖蛋回家乡
生意，还做到城里的大型超卖场
申请了老家的商标样
收入颇丰，还买了轿车英朗

表妹，嫁给了山那边的七里庄
饭店动迁补偿生意茫
北京通州投资联锁经营强
为锦州百强村添彩争光，远走他乡
——去探视山外的山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