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1990年1月应美国布朗大学英语系邀请,在该校任驻校作家和访问学者,直至1994年。刚到美国时,语言不通,两眼中全是洋人。1月的罗德岛,寒冷多雪,似乎比北京还要寒冷。也许北京是我生我长的故乡,因此心中总存有暖意。那时每天除了学英语,写作,就是和在美国的朋友通电话。严力是我电话往来较勤的一个。老江河是我到美国的第二天,就给我打电话的朋友。在电话的另一端,是家乡,故友和温情,是多年后,此刻温情的回忆。
我们两眼干干,远离我们
喝过、吃过,使我们感染疾病
疾迷颠狂的泥土
我们自愿告别
仍在深深恋爱的情人
童年留在那儿,我们从此无根
……
生活在两种现实里
我们以双倍的速度衰老
对日常的生活和内心的世界
感觉重重困惑
我们,生活和挪动在疲倦
绝望、梦境、遗忘的裂缝之间
这是我的【土地】的片段,严力把它刊发在《一行》1992年12月的第18期。《一行》创刊于1987年,总部纽约,严力在美国的栖居地;终刊于2000年12月。在那年的美国时代广场大苹果的缓缓降落中,在亲人朋友相互拥抱和祝福声中,一个有着重要文学意义的诗刊终止了。严力在多年后娶妻生子,移居上海。而远未终止的是《一行》在海内海外文学的地位,是这本当年发行于美国的诗歌杂志搭建的宽阔的桥梁,连接了国内的诗人和世界的文学,温暖了客居异乡的写作者的心;是我们在30 年后,仍旧追询记忆的缘由。
我每年固定2 次前往纽约看望妹妹,美国独立日和圣诞节。我会勤劳的访问 MEGABUS 的网站,然后买到1美元单程到达纽约的车票,也买到1 美元的回程票。4 个小时的高速路程,这个票价低于在纽约2.75 美元的地铁票。在好天气,我会坐在双层巴士上面的第一排,阳光照着我的脸,我看着新英格兰高速公路两边的树木快速的向后退去,车辆拥挤着,想到在美国27 年的拥挤和孤独的岁月,还有那些被大片干净的树木环绕的日子;我自由的呼吸,天空清澈。那时我就会面露笑容,巴士向着前方的城市挺进。
多年前我去纽约是看望朋友,严力是我相见最多的老友。他热情仗义,尽地主之情。我第一次去纽约,激动又豪情万丈,从曼哈顿中城的中心公园沿不老汇大道一直走到中国城,当我见到严力告诉他,他微笑着说:败火。是呦,现在每次去纽约,我都会坐在时代广场那个抢眼的梯架上,被周围的霓虹灯和巨幅广告包围,看着底下熙攘的人群,感觉到败火。写作不就是败火吗?如果我没有写作,也许就会被内心的激情和疯狂逼疯,被现实碾死。那么《一行》呢,在那样的年代,为几代诗人败了火呢?不同的是,火种留存,在岁月中燃烧着;我闻到焦味也看到光芒,看见和我一样坚忍地写作的朋友,在30 年后重聚。我在罗德岛的海边徘徊,听见你们的声音在那些白色的水花中。
当我走上
在野生植物的簇拥中
空荡寂静的道路
河流,在周围发亮
我曾进入挥霍过的
世界,轻轻、甜蜜
摇动在我的心中
我在宁静的狂喜中触摸大地
事物环绕在我的身边
在他们自己的跳跃中歌唱
第一次,我把自己向上举
在那样的光芒中不用语言
表示我的感恩
青春熟透了,如同果实
在果核和果皮之间涨得满满的
诗歌,排成圆形
围绕我的心
他们朴素,深情
在诗歌与心灵之间
是一个痛苦的人
一生的梦想和劳动
这是【家园】的片段,刊发在《一行》第18期。活下去,写下去,就是被祝福了!
谢谢《一行》,谢谢严力。
雪迪
写于6.22.2017
美国新英格兰
雪迪,生于北京。出版诗集《梦呓》《颤栗》《徒步旅行者》《家信:雪迪诗选》,著有诗歌评论集《骰子滚动:中国大陆当代诗歌分析与批评》,已出版英文和中英文双语诗集9本。在美国举办过上百次的诗歌朗诵、讲演,荣获十多个艺术创作奖。作品被译成英、德、法、日本、荷兰、西班牙、意大利文等。1990年1月应美国布朗大学邀请,前往该大学任驻校作家、访问学者;现在布朗大学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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