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的游戏
最无奈的就是和父亲追圈子
明明只差了半步
却永远追不上
我快他也快
我慢他也慢
两个人都笑得一塌糊涂
也不知是跑累了
还是笑累了
父亲才停下来
宣布到达终点
奖励我一枚一分硬币
那时候
父亲是我永远追不上的目标

寒冷的冬天
最害怕的就是在大风里行走
小手冻得不听使唤
衣服口袋也同样冰冷
这时候
最开心就是与父亲同行
我的小手伸进他的大手心
温暖便溢满全身
我一路连蹦带跳
仿佛北风转向成了南风
那时候
父亲是我冬日路上温暖的保障

小学时候
最关心的就是父亲的抽屉
因为那里面
装满了给我的奖励
他给我们兄妹定了激励机制
考试九十分以上分级设奖
那可都是崭新的连号角钞
我的数学
总能打到120分
奖励的新钞
被父亲代管放在抽屉
每学期结束
我就想知道
我到底有多少骄傲的资本
那时候
父亲是我惦记的小金库

年少离家读书
最惊喜的是父母的来信
母亲的信总是洋洋洒洒
叮嘱得无微不至
父亲的信只诉主题
让我和同在上大学的哥哥
来一场两地竞赛
看谁先能到达
他给我们定的小目标
头一年我拿了奖学金
父亲给了我等额奖励
我终于有了心仪许久的吉它
那时候
父亲是我的梦想号手

当走向社会
最不敢小觑的是父亲的忠告
第一天上班回家
饭桌上，父亲看着我
“你的头发要剪掉
不能过肩，在厂区很危险”
我的飘飘长发
向来被称作风中的旗
我怎么会舍得？
可那年十月十八的爆炸事故
夺去三个鲜活的生命
父亲侥幸踩过了死亡线
再后来氮肥厂一女工因长发绞入机器
……残酷的事实
不容我再留念什么潇洒
那时候
父亲是我身边的警钟

后来的生活
遇到了挫折
一次一次总想逃离
最庆幸是父亲设计挽留
让我留在原地伤怀
他虽然什么也没说
或许是他知道我终会明白
拯救自己的
只能是自己
不积累自救的能力
到哪里都会一样
只会让往事重演
那时候
父亲是我生活的灯塔

当我终于决定去异乡
最不敢回头看父母的忧伤
这一次
父母都不再挽留
任我展开翅膀飞翔
返乡的日子
母亲最关心我在外所有的点滴
父亲在一旁听着，听着
什么也不问
只关心如何做我爱吃的饭菜
在没有网络购票的时代
还会为我去购买返程火车票
为了买到卧铺
他五更起床去搭头班公交车
排在售票窗的第一位
在送我的站台
父亲也不多语
隔着窗冲我挥手
眼里是永远慈爱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