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外婆，裹着小脚
走在蓝格孑碎花的山村
厚厚的粗棉布衣服
能嗅到发酸的汗味，偶尔
也能闻到一二声鸡鸣和叹息

外婆一摇一拐地走路
她常到山上采茶
这是春天在冬天后
带给山村短暂而饱满的日子
她也砍柴，她的荼叶
需要柴火的温度

那些茶叶，在火中烘焙
在手中翻炒
渐渐卷起的荼叶，有微微的绒毛
细细的茶叶，很像
她额头的皱纹，汗水浸泡的皱纹

我的外婆养鸡养猪
就是养不住女儿
女儿们在春天出嫁了
像一箱养了很久的蜜蜂
春天来了
蜂蜜的甜给了別人，而自己
只吃清涼的苦麻菜

白花蓝底的粗棉布
穿在外婆身上
也披在小山村的上空
远远看，像黑夜里的煤油灯花
那些弱不禁风的日子
被一双小脚在路上扭来扭去
颤巍巍的脚印歪歪地走向田间地头
终于有一天，她走到村旁的山林
再也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