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我

夕阳如我
地上，炊烟开始零落
大雪铺天盖地
东北
是一场盛大的葬礼

每一枚雪花，都会
凝结成一朵表情
把生来死去
描绘在瞬间
把历史和现实
固定在一顿饭里

那些浩大的寒风
是从远古走出的
一句成语
被古人用旧了，之后
我依然再把它
往旧里用

直到，把最后一抹残辉
从天边吹落


前夜的呓语

大雪让所有生命减速
在记忆的表层，我
只是
潜伏在皱纹间的
一句谎言

冰冷的容貌
形成口头的旧梦
和纸面上最轻的字迹
雪——轻佻的白色
等同于狡黠
与诡辩

试图把一切污点
抹去
留下
一纸体面的名声
寒意袭来
那些尸骨
慢慢冷却

雪花的呼吸，曾经
就是我的眉毛
是我前夜的呓语
和荒废的旧梦


再退一步

再退一步
什么都没有了

再退一步
退回到大雪之前
退回到每一枚雪花的前世
退回到被冻僵的名分

那时，柔弱的才情
还掩饰着虚伪
所有的脚步都在
虚张声势
它们集体轻浮，像
风中的一丝雾气
很轻地聚集
又很轻地飘散
一不小心
就闯入农历的深处

我是农历中的
一缕野炊
披挂着人间的表情，一次次
消弭于沧桑的田间
偶尔沿着农事的履历
一心要走向前方，却
走向从前
和从前的从前

现在只有后退而行
再退一步
退回到大雪之前
退回到一杯酒水之中
坐在仅存的
那缕野炊之上
把自己一饮而尽
再重新务农


在雪一方

年轮上落满了
积雪
像一生中最薄弱的环节
随便吹过一阵风
都会撕破
凝结在纸面上的脉息

好像一个玩笑里的情节
浅薄的天空开始落幕
雾霭盲目集结
赶路的我
气喘吁吁
弯曲的腰
把余生抛向一场大雪

在雪一方
在驱散雾霭的大雪
落下的一刻
我是一个雪人
在干净的院落里
奢侈地驻足


面朝大雪

面朝大雪
那是一生中
最冷的一面

从一口哈气开始，冷
是某个截面的主人
让柔软的温度渐渐有形
渐渐变硬，再
一望无垠地铺展开来

抓捕每一枚落叶
留下的残梦
直到所有的思绪
全被冻僵
和体温一同凝固
巨大的狂野
只属于
冷的雪

收拢起散失的族谱，把那些
冰冷的血脉
囤积在一丘黄土之下
站在前世和来生之间
呆呆地面朝
一场粗暴的大雪

该用水酒兑换充实了
把自己放置在
偌大的酒杯里
面朝大雪
醉中取暖，也取乐


末路苍凉

跟随某场大雪
铺陈苍凉
努力让自己
通透一些

像一枚坚硬的
雪花
在地老天荒的布景里
飘成
时间的游魂

被抹去的足印，如同
被阉割掉的从前
真相和细节
干不过时间

苍老的男人
都是走向末路的
太监


不期而遇的雪


预先的雪
飘在
年龄的途中
像预先的天空
日升日落

我们都在
骨质疏松的日子
不知不觉
打起瞌睡
腰越来越弯曲，会在
某种曲线上
完成总结

心里
已然白成一张纸
充满不期而遇的
雪
和一点一点
凉下去的
寒意


内心里的雪


保留在内心里的
雪
藏着每一个
野生的年份
和鲁莽的节气

一切都是妥贴的隐喻
是生死相依的掺杂
在最深的白——之上
在冰冷的纯净之内
在我粗糙的内心
结晶

还是这些雪
这些轮回的
冷面蝴蝶
在浮动的细碎之中
打磨着玉碎的尘世
像一块流通的病灶
在活着
和死去的
命中
沿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