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忧伤

我又一次爱上了蝴蝶蚂蚱
以及它们的早出晚归。爱上了
节节草、蒲公英，以及
发芽拔节的快乐。现在
我又爱上了晴转阴，或者雨加雪
如果可以，还会爱上棉花糖
布娃娃。如果你觉得
时间太硬，你就慢慢长大
从秋天一直到春天
那些夜里摇动的露珠
也是我的忧伤

@女儿哭了

不是因为冷，路上下着雪
你掏出你的试卷，你丢掉了
应该属于你的那个三分

三分，你可以娇艳的笑
像过年的鞭炮声，像
接过奶奶的压岁钱后的心安理得

泪，流出来才有泪的光泽
我高兴，我站在你身边
我有父亲的光泽

@女儿与父爱

女儿，我是怎么爱你的
无法表达出来。春风里的种子
发芽、长高，如花的少年
取走了我的时光，我是自己的
也不是自己的，就像叶子
不会永远住在树上
你数不清白天的光线，也数不清
夜晚消失的光线。它们
从我的眼睛里射出来，从你的身上
移走，不断地移走
我年迈的父亲也有坏习惯，吸烟
喝酒，发点小脾气
但多数的时光
都是收拢光线无力到达的地方

@我还是爱你

我无法说出我怎么
去爱你
你在你的草丛里蹦跳，翻滚
节节草放飞蒲公英。你的童话，你的七个小矮人
散落了一地，孤零零的。孤零零的像钟摆
像我，像虚空的膝下，像欲言又止
女儿，我的任务就是爱你
你的影子，你的孤单，你的红雨伞
一条路还在原来的地方
时间会很久，我多么忠诚
身下压着危险与骄傲
去爱你

@春天在敲门

“冬天我会躲起来”

坐在沙发上的女儿，对着窗户说
她刚刚告别了卖火柴的
小女孩。而我今天才发现
那个雪地里的少年
已被放逐

而春天要进来
敲我的门，收走羽毛
敲她的门，带着青色的翅膀

哦。春天，春天
敲的越来越急

@路上

这遍地的路，我应该
走哪条。它们都建在泥土上
刚刚陪我吃早饭的女儿
我只能送她地图

“随便走吧，随便走吧
记得回来”

她们都是女人
外婆住在土里，母亲依旧
拖着风湿的腿去探望
只有小路才能到达的坟头，那里
有白月光和风声
每个夜里刮来星光、霜叶
摇摇欲坠
或者充满风险

@告别

我在告别。一生都在告别
竹马、小人书，田里的节节草
去了哪里？风继续吹
告别每一粒粮食，新的绿
新的步伐
女儿，你走得很远了吗
多么艰难，像
告别被棉大衣遮挡过的
最好的时光
现在，我把耳朵放在火车的呼叫声中
试图找回飞过去的尘沙
你的母亲那么沉默
坐在告别里，双手挥出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