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

忽然被子就厚了
忽然辗转反侧

春风煽火
思念从枯槁的幻影中
挺立
也要发芽、开花
这拧得出水的夜
这心脏砰砰跳的夜

春风不吵
内心的野猫误判时辰
春风不坏
她只是回到故园
只是占据了旧的故事

伸手
只拈来几许回忆
夜，已被鸟声
戳破


耍猴

耍猴人一愁莫展
猴子们太懒
铜锣都快敲烂
猴子们不时呲牙咧嘴

耍猴人拧来一只鸡
刀往它脖子一抹
血洒猴前
可猴子连瞧都不瞧

围观的人哄堂大笑——
“哎，你杀一只猴
让它们看看！”


同学聚会

可以大讲特讲暗恋
反正时光不倒流
真假不用考究
反正都当笑料
如果有当真的
也只是心里暖
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他们说完我就在想
以前我暗恋的姑娘
那时都看不上我
如今这么老了
我不信还会有
奇迹发生


燃烧余生的人

燃烧余生的人
他对世界的宽容
已不再令自己惊讶

从他嘴巴飞出的喜鹊
不再飞回
乌鸦啄尽他的文字
他在江岸上
看流水
泪眼婆娑


11月21日闻北京飘雪

打个电话
问问全州的朋友——
“冷风渡过湘江了吗？”

桂中桂南
还被热浪包围
南风
像桂系军阀

北京来的朋友
一路卸甲缴械

心湖

湖面平静
歌谣深藏水底
波澜不惊
如果要让它们跃上来
需要风或者
意外的打破者
比如掠过水面的石头片子
苦行僧颤抖的双手
失恋者的泪
抑郁者的肉身
……

湖水表面老气横秋
其实是
年轻的水在赶走老的水
继续养活月亮
妆扮夕阳


消失

“爸爸，我回来啦”
您放下书报和放大镜
转过身来看我
熟悉的这一幕
成为虚空
声音，消失
气息，消失
容貌，消失
肉体，消失
唯有我的心痛
真真切切

如今
您在我头上三尺
吮吸朝露体察万物
端坐安详
我在阳世油盐酱醋
欲海狂涛

波涛终将消失
我也如是
消失，是重逢的
缘起


赏琴

想是对弈时分
时间黑白二子
顺着兰瓣轻轻落下
划走了一个人的一生

瓦棱时代
时光富足，慢慢滴
燕子掠过，为彼此湿身
兴奋不已
一只猫踩着一个人的午后
那人莲花手合十

轻，是虚迈
重，直抵湖底
一个人摊开自己
像一叶茶
水中飞翔


夜里醒着的人

夜里醒着的人
心里，有蟋蟀的叫声
仿若一座老房子
潇潇落下灰尘

醒着，在夜里
挂念或者自责
扯着睡意
像受伤的战士
被疼痛撩拨

沉默的时间
梦的领地
被纸做的马群
踏过
黑暗结实
肉身空，且脆

清醒的人
翻扒自己的经历片段
像审查别人的
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