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的空间（组诗）

     申万仓


      河岸的今天

每次经过黄河
都要放慢脚步
睁大棕色的眼睛
注意河岸的今天
与河流的走向
有什么动静

一个冬天的午后
突然觉得
发现了秘密
急于表达的言语
在黄河闪身让出的河床上
与一块黄河石达成默契

穿城而过的河流
有世外桃源般的微妙
寒风触动的衣衫
包裹着一个温暖的世界
黄河仰起清澈的眼神
像盯着她走失已久的儿子

羊皮筏子上岸歇息
一群群不知名姓的野禽
像一个个世代传承的筏工
守候着母亲的河流
一盏盏升起的明灯
照亮河水吐露的心声

飞过河面的翅膀
矮身铸成一座铁桥
承载的历史与现实
还原成一座城市的文化
有位叫阳飏的诗兄
用诗意打造一座城市的地标

走过黄河
说什么呢
冬天的河流
打开一扇大门
是一面镜子
要放下一些东西

2017.4.8



玉兰独自绽放

叶子不承认
玉兰走过
寒冷的春天

叶子不知道
玉兰在枝头上
有多么美好

推开窗口
叶子没有找到
想要的结果

2017.4.18



称一称你想称的

把你放在塬上
用一个勾子吊起来
借用秦始皇的度量衡
称一称
有多少斤两
在董志塬上
借用九千年的麻绳
吊一桶十万丈地下的水
有多少重
在你焦渴的心里
有多少份量
干渴的土地仰望云朵
有多少诗意
称称泥土吧
泥土的份量有多重
抬头看看
春天的原野
花红柳绿
多少斤两呢
掏出浑身上下装满的
祖先馈赠的响元
称称轻重
与你钱多钱少
有关系吗
八百里秦川
比不上董志塬边
大塬之上
银元只是一个符号
蓝天看重的
是你眼里的世界
你手里攥着的钱
用多大的称
称来称去
都如此之轻
轻过任何一片树叶
称一称山里的粮食
推开两扇沉重的窑门
荆棘编织的
刺破双手的粮屯
淌出多少粮食
一粒粒粮食累积的重
压住过多少昏昏沉沉的饥荒
稳住过多少摇摇晃晃的朝代
称一棵树吧
一棵小小的村苗
能有多重
你可以提在手里
吊在你的称勾
借用斤两说明的
还是问题吗
还是栽下心志吧
假以时日
参天的栋梁
顶天立地之时
你小小的称
能称的起江湖吗
称一只食草的羊
它说不出的
你能称得出吗
一只高过董志塬的羊
有多少春天的斤两
斤斤计较有用吗
天地赋予的
能用斤两计较吗
心的称杆上
有多少准星
糊里糊涂
称轻的世界
称重的自己
称对了吗
称一只喂养多年的公鸡吧
称一称这只高昂冠冕的皇帝
能飞出黄土层深厚的董志塬吗
一只狗吠叫多时
出去看看
它也要称称自己

2017.4.23



      生命的重量

有位叫李川的诗人
从遥远的漂流之地
返回生他养他的家乡
写一部与世界
有关或无关的小说
星月与文字搭建的屋子
让他有了更多的梦想
他翻遍老屋新宅
找出上几辈子人用过的称
请求他的妈妈
称一称他的份量
见证者有他的亲朋好友
有登山而来的诗人作家
有摄影师与幼女稚童
有商人学者
有工人农民
有平时坐办公室的人
有头顶的蓝天白云
有他父母建造的庭院
还有一辆拉运饮水的驾子车
与凌驾其上的水桶
记录下一杆称的判断
诗人李川又解除身上衣裳
请求再称一称他的体重
赤裸裸的人有多重呢
沉重的是见证者的眼睛
李川提议称一称
山塬窖藏的雨水
麻绳吊起的木桶
吊满了清灵灵的眼睛
李川慢慢把一桶水
倒进高塬久旱的泥土里
听到土地滋滋喝水的声音
围观者惊得屏住呼吸
采取大地上的一笼土
来称一称吧
塬上的花忽得一下
全部睁大眼睛
去称父亲囤积在窑洞的
多年积攒的麦子
窑洞双扇门打开的一瞬
看见老鼠惊恐的眼神
麦子欢喜的声音开始流淌
盛满麦粒的容器
盛满见证者的欢乐与幸福
经过的大路上
一片茂盛的油松
称称一棵开心的松树
能有多重呢
一杆称还没有张口
山风就一溜烟跑了
见证者不能说出
一棵树的重量与高度
一只羊在山坡上
向春天许愿
诗人想与它比比轻重
称勾提离羊的草地
忽然觉得轻了
回到家门口
一只打鸣的公鸡
引发诗人联想
公鸡报时成为神话的今天
称一称一只公鸡的轻重吧
诗人李川所要求证的
还没有人可以说出结果
见证者剪出一天周末
撕开小城一个豁豁
逃离一段高速公路
跑上几座桥梁
涉过一条叫柔远的河
爬到一座叫羊羔咀的山塬
看一位诗人
求证生命重量的过程
诗人还要北漂
诗人的轻或重
已经走上
见证者的天秤

   2017.4.26



      溯流而上

一路栽植
蓬勃的春秋
峰峦之上
耸立的树木
伸手摘下
风雨的歌吟
浪花飞跃
阳光的味道
两岸欢呼
古老的桥梁
贯通古今
稚嫩小手
香甜的梨
举到你的口中
河流声远
花好月明

   2017.5.22



      写意

一首瘦诗
舞动一片云彩
一个媚眼
获得一座江山
一颗心
主宰一个世界
一杯酒
盛满今夜心思

   2017.5.27



      塬上追风

塬上西峰
白马奔腾
百年千年过去
没跑出峰顶
驿马铃声
纵横春秋
石道坡走来
马莲河与蒲河
涌起的豳风
玉帛拓展的路上
春风秋风传递
花香果香

   2017.5.22



      烟火明灭

路灯下
街道边
透风椅子上
两支明灭的烟火
借着两口酒
吞吐诗意
风吹过去
又吹过来
春天跌落的花瓣
唤醒意识
夜空的星星
如鱼得水
人间的倦鸟
繁衍栖息
烟蒂不知道
身处的地方
夜渐渐凉了

   2017.5.18



      落叶

一朵花愣了一下
一颗果子愣了一下
一片叶子从高枝上
倏忽飘落了
一只攀龙附凤的
虫子暗暗伤悲
除此而外
春天依然蓬勃
秋天依然香甜

   2017.5.10




      作家

走累了
石头上歇脚
屁股硌疼了
石头没有捂热
回头看看
比土地高出一截
抬高的身子
像在大地上摆渡

   2017.5.27



      端午

红枣与冰糖遇上
糯米与泉水
在粽叶的绿屋子
时光多么甜蜜
月亮的心
太阳的眼睛
触摸的河流
远远流淌着
红枣的光芒
冰糖的念想
沸腾的火焰
飘散着粽香
千年的仪式
代代传唱
诗人的忧伤

   2017.5.29


      心境

心境困守着
一只里尔克的豹
膨胀的欲望
让春天不敢绽放
又像盘踞数十万只
畏首畏尾的老鼠
上跳下窜
再怎么闹腾
也跳不出心坎

   2017.2.29



      场景

灯火喧哗
蚂蚁一样聚散的人
匆匆忙忙    
往哪里去呢
伸长脖子
心思的高处
高楼越长越高
一声叹息
转出城市的山峡
明月开了眼界
草木驰骋
风吹着口哨
似乎获得
少有的宁静
明月无意中回头
看了看窗前的稿纸
有我挥笔写下的空谷幽兰

   2017.5.29



      河流清瘦地迈不开脚步

一路播施润泽
适逢春天
草木情感泛滥
石空寺默默无言
鸟声清脆
北魏抑或隋唐
或许宋元
一路走来的神仙
在草木掩映的家园
接受信士的香烟
要昭示的话
没有人说出来
更多的人看过了
转身离开
再也不见回来
像茹河清流潺潺
流淌向前
守望的道人老了
老到看不清眼前
微风吹来
吹不起一丝尘埃
草木强大起来
过去的兵戈长剑
豪门庭院或者城堡宫殿
都在一寸寸掩埋
川道里麦浪翻滚
像储藏几千年的黄金
涌上心头
树上的杏子
桃子，梨和苹果
压弯了枝头
时有披着华羽的大鸟
在路上巡游
一路走来
有太多的牵挂
河流清瘦地迈不开脚步

   2017.6.10于潜夫山下



      行进的声音

楼层不是多高
上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就像已到达门口
心蹦蹦跳的更厉害了

屋子的陈设依旧
烟，酒，茶，果盘
都在
打火机默默注视着眼前
对声音的敏感度空前提高
耳朵竖起已久
茶都凉了
敲门声还没有响起

   2017.6.8



      斧子与大树

一棵大树的独立与摇摆
我深信自己看得清清楚楚
一场大雾铺天匝地弥漫过来
一场大雨倾盆而泻过去
一场白雪覆盖山川而来
一场大风席卷残枝败叶而去
我揉了揉自信满满的眼睛
开始辨别眼前的东南西北
大树的年轮缠绕怎样的秘密
有人看到了无法逾越的鸿沟
有人看到了需要攀登的高峰
有人看到了河流之上的彩虹
有人看到了黑夜过后旭日东升
有人想要釆摘树上的果实
有人想要砍取大树的树枝
有人想要培植一棵新的大树
有人想要砍伐这一棵大树
我环绕大树转了一年四季
看到春夏秋冬不同的天气
一棵树都有着怎样的气息
我记得我都看了一岁又一岁
我从叫别人爷爷开始记起
到现在别人都开始叫我爷爷
我还是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证词
我想来想去没有啥要说出来的
非要说些什么我只能说
我视野不清心智不够成熟
一棵树之所以能成为一棵大树
我至今都在探究与怀疑
一把斧子怎么能突然转身离去

   2017.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