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兰河杂记（组诗）

 
文/理歌

 
《诗经》,史至春秋为诗。              
                ----题记

 
1、雪夜，在河畔奔跑

 
墨色与严寒统治，在暗夜
我似乎是唯一的生物
如只狼沿着河的经络飘忽
从河的童年从小兴安岭初始
听海退却的叹息
——看泥盆纪只剩基因
汁液叠加在流年里

 
白山黑水 上苍垂赐
让河失语，但醒着
审视风和雪无知为大烟炮
体量土地和他的主人的炼狱
生命从开始向结局的奔走
即狼行，沿着河和夜的思维
不可对暴风雪吼叫
不可以停步

 
我想我的先人
把力道注入脉管
迷醉晴空下的雪野、寒星下的空气
当宿命里的杀戮封住地窝堡
靠体温取暖，听春暖花开的声音
肃杀的环境里爱情和生活
感恩母亲，终会以绿色昭告耕种

 
2、与猛犸风云际会

 
怀想，前辈能和猛犸共处
是在先民直起腰以后
某些年月一起生活
在松北平原的后院恋爱、沐浴
彼此不须避讳

 
雨雪中母亲们把小家养成大家
一道对着日月研磨哲学
极寒天降，饥饿接踵而至
雪封住地窝堡，寒冷无孔不入
男人挡不住女人孩子的饥饿

 
即使猛犸啃掉所有露头的草尖
冰盖上的瘦骨也要嶙峋成石塑
生命将要绝迹，春风没有消息
反刍谷物和果实，萌生幻觉
春天公然失信，思念无济于事

 
来不及托付，冻噩接踵而至
抗争，活着要循环和温热生
须完成纠结和骨骸的切割
——感同肢解，渗出同质的血

 
3、泡田、插秧的五月

 
不知始自那年，在五月
泡田、插秧成为火火的农事
黑土地上的箕田打开了心门
宽衣解带地袒露自己宝贵的青春
兄弟姐妹们哪里是在劳动
简直蒸腾的地气里绣着图画

 
当年，把稻谷从江淮娶到河西
箕子的新娘黄河边生产的孩子
与麦子充实中州国度的肠胃
可叹晚商那个不知大道的纣王
火锅鼎沸了味觉醉倒了江山
箕子北上只带在河之洲的种子

 
人生如年，也经春夏秋
冬叶黄了、根茎老了
留得果实流年往复
数不尽春夏秋冬这稻谷
既江南烟雨里唱国风
辗转到东北亚寒地又唱北国风
这份稔熟，躬身俯首，绵延不绝

 
4、绥化，这黑土吉祥

 
下化的过程，四百年朝夕
不如说这神祗是一场恩赐
如今，这份福气安好
在远空的视野里
几只回家的燕子
在春意融融的田畴上思量
掠过历史探查黑壤的厚度
这是一张松嫩平原的名片
睡着虞夏以来东方大国的故事

 
最美的章节也许肃慎人的爱情
也许勤劳、勇敢的诠释和延续
在如水的云朵、如刀的冰雪
在严寒的星光下狼一样的长啸

 
我想，宇与宙的经纬里
有一些人或者灵魂
走出多远母亲气息里
听故乡枯荣的声音
让风的手掌抚过，站起来、躺下去
不会退掉黝黑的底色
吉祥高天后土的乳香
拉着主人的魂

 
5、风过兰西，遭遇金国

 
这是一条无声的河流，厚重
不管是什么样风遭遇金国
不论在考量用哪一种韵脚
是垦荒、狩猎，还是金戈南下
远行的背影湮灭大宋的胭脂横波
高天的险恶必须浣洗花儿和呼吸
任由英雄断臂
不能停止争取幸福
是人类求索的号角

 
坍塌的城垣拉得住记忆
指尖上，让流光怀想、触摸
儿女尚武，是点将台还是演武场
呼兰河呀，瞳孔黝黑、波光静默
快乐、温存溶入征战和劳作

 
放歌、纵酒，这天养的性情
荡漾斗转星移急，一些人走过
没有墓碑，骨质流年里疏松
大北国的肆虐苦寒侵蚀了遗骸
谁，敢鄙夷残酷环境下的求索

 
6、抗联在版画里的西征

 
笔锋从小兴安岭到拉哈山间
笔法叫“泼素”或是“泼玉”
渗透其中的红晕是骨气
是英雄的骨气，东北亚阳光
勾勒出西征的脚印
以及密集的枪炮声和侵略者的猥琐

 
纵情血泪，不计较牺牲
密营可小憩不可以冬眠
踏碎耻辱的思路清晰
任由西伯利亚来的风
裹夹姓名雪花，是飘飞的铮鸣
和文字敲打两岸不眠的窗口

 
心地洁白，流年里脚印已叠加
农机化收割后，乡亲把高粱酒温热
高速公路丈量着那些脚的长度
貌似战士的人们加快寒地的工业化
春天的期待曾作为信仰
让尊严世袭
今天，把怀念在版图里定格

 
7、呼喇温，河臂弯的记忆

 
平原的城市化厘不清古今
可我知道，呼喇温在呼兰河的臂弯
因为无数个睡梦里有开河的声音
虽那些以黑土智慧干
打垒的城墙禁不住千年来
雨雪多情，不如兄弟们
钢筋和混凝土耐得时间抚摸

 
诗人不玩笑古人，更怕古人笑我
虞夏、殷商以来的爱情模糊
我知道肃慎先民的作为
大半年的冬天，垦荒、狩猎里生孩子
那七九河不开、八九雁不来
有抱负、求幸福，大烟炮里练兵

 
饮马长江，金戈鼓角羞怯管弦丝竹
中原熏暖的和风里迂回着经略
狼啸一声在星光璀璨的月夜想着
地窝堡里缠绵的情话，血热、脸红
带着一脉相承的气质，我的兄弟姐妹
做着青鸟飞翔的梦，下种、开工

2013年5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