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偶书

他们只能顺从命运的安排
从农村流放城市
生活给予的艰难与露珠
他们一一承受
他们习惯于从脚手架上
寻找落日走向地平线的圆满
他们重复着单调的动作
如同一群蚂蚁在地上
爬来爬去练习人字
他们也曾试图风吹雨打去
活出一点点卑微的诗意
他们不得不向日子求饶
日子随时会亮出
那把口中的刀
他们屈服于尘世
终有一日
他们虚晃一枪没入人群
他们远行迟迟未归
门前草高过石狮子
院子颓废，尘埃落定，蛛网高悬
每年开春燕子依旧会回来
许多年了
他们像一片羽毛随风飘荡
早已没有了家

火车记

风声相似，不止千里
水声逆流，浪子已经回头
雨声向上，接住唐代的火车
五月的酒杯换作酒瓶
连同月光饮下，为愁肠消毒
刀剑归鞘，不再提及箜篌
胸中的墨水浇灌起一万间房子
一万间房子都矮小
天上的星星，分给穷人
最后我的那头驴让它回家
我只要二十七日
那场夜雨淋不湿的
草堂

车出丽江古城

一片玉米苗，足以让我想起一个老人
她种的菜园有没有人打理
我不知道

你只要，抓起一把泥土
都能攥出血来
那些她的孩子
她们期盼着长出生活的模样

不久前
奶奶被小叔接到城里
如果有可能
我希望她的风湿，拇指的老茧
闲不住的病
统统落在老家

前一次是春天，离开村庄，无雨水
这一次是在夏天，群山戴着斗笠，系着围裙
小雨点打湿了我一个人的归宿

破阵子

在古代，马叫铁马，戈叫金戈
大漠的孤烟是弯的

香草只是一种草
美人还未上过长城

君子一言只是驷马难追
小人得志只是落井下石

七雄争霸
屈原投江

今天，我们
都是夫子的门徒
没有人会提
沧海是什么海

望月

对着月亮
我只能举头一望
说今晚的月亮真好看
不能模仿李白
在唐朝吟唱
那首《静夜思》

车过陈仓

不是走投无路
车过陈仓
昆明的陈仓
听起来像我
故乡的名字
第二十一个年关逼近
我两手空空
没有一粒粮食
我没有再说出陈仓
是我
前年的
命数

远程

站在六月的十字路口
等交通信号灯
发出指令
我们
就整整并不配套的装
背起轻松的包袱
士兵一样
奔赴前线
我们来自五湖四海
身上菱角分明
我们怀里揣着两把柔软的匕首
八方散去
彼此各怀心事

夜过江左

酒过三巡，我就走
出了阳关，我是拉开的那张雕弓
射出的箭击倒了江山
夜过江左，浪子是我
我是穿堂而过的一阵风
浪花一朵高过一朵
这次，我也想变成它们中的一个
用力拍打岸上的石头
让那些石头碎成一地鸡毛
只要拿起这些令箭
我就可以号令百年的梅花开出
一道道千古风流人物
心上的伤疤

不言

木子成李，石榴开花
流云回首，庭园不深

堂前绅士风度翩翩
肥瘦，勤懒
恰到好处

剪不断六月的雨
绿色朝南山漫过来
石头结满青苔

大河还在流浪
村庄被我一点点洗白
如同一件俗气的旧衣
披在贫瘠之地

对一匹野马
我
艰难地解开缰绳